26.

莉卡認為自己是個活潑可愛的淑女——盡管在不熟人面前性格内斂，偶爾高傲，懶得和興趣不投的人說話，但絕對是淑女，也在外界維持着淑女的良好形象。

但一切都在今天，在剛才毀了。

就在她暴打小傑的肱二頭肌時，金發的天使出現在陽台外，将她的動作盡收眼簾。

莉卡僵住了。

莉卡收回拳頭，縮回床上，把被子拉過頭頂。

兩秒後，她聽見了兩道悶悶的笑聲。

笑聲好久才停，莉卡悄悄探出腦袋，用死亡視線注視小傑。

小傑一本正經地沖窗外比劃一個手勢，然後莉卡聽見敲響玻璃的聲音。

她把視線轉移到窗外，發現金發的天使像剛剛才來那樣，沖她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接着又敲了敲陽台的玻璃門，做出口型“請問我能進來嗎？”。

莉卡拿出主人翁該有的姿态，矜持點點頭。

是的，剛才不淑女的瞬間根本沒有發生過。

酷拉皮卡壓抑着笑意走進來。

這是他人生第一次進入大學女生宿舍。

和想象中很不一樣，這裡更多是幹淨整潔無特色，如果不是床上那隻大狗玩偶，這裡簡直就像是賓館的房間。

小傑為二人互相引薦對方。早就聽過對方名字的他們，終于正式地握手，将“朋友的朋友”變成“認識的人”。

酷拉皮卡因為多年前的選擇，在友克鑫市相當有能量。

他姗姗來遲的手下将人看好，斯托爾之前想用什麼樣的手段對莉卡，現在這種手段就會出現在他身上。

校方會讓一切顯得自然，會宣稱斯托爾教授去參加一個國外的交流會，這段時間不在友克鑫。

人都到齊了，莉卡才将自己到底做出什麼樣的成果講清楚。

由斯托爾之前的反應，她已經認識到“白火”的火光，比她想象中擁有更大的價值。

但因為相信小傑，她也相信小傑的生死好友酷拉皮卡，并沒有因為受到一次傷害，就失去了付出信任的能力。

“白火”被稱為世界的七大美色之一。它既指一種深海魚，也指這種魚被點燃後，身上發出的至純至潔的白色火焰。

八歲時，莉卡曾有一次跟随父母工作的豪華遊輪遠航的經曆。那一次，遊輪救下了一艘科考船的所有船員，船員們獲救，對船長感恩戴德，因此獻出了他們找到的七美色之一作為回報。

那是莉卡第一次看見那麼美麗的場景。

也是第一次看見那麼讓人心底發寒的場景。

人類扼殺一個生命，不是為了生存，隻是為了欣賞它在生命最後階段綻放出來的美。

莉卡對此不寒而栗。

更恐怖的是，即使是意識到這件事的小小的她，也照樣不免為了那種美麗而驚歎着迷。

“所以我就想，如果能人工制作燃燒出‘白火’的燃料就好了。”莉卡抱緊被子，“有人工的替代品，或許白火就不會因為美麗被追逐捕殺……哎，這可能隻是我自我安慰的想法，因為有錢人說不定追求獨一無二，還會嫌棄人工白火不夠凸顯他們非同一般的地位，并不能改變什麼……”

莉卡有些惆怅，有些愧疚地繼續說：“我堅持制作那種燃料，更多大概是私心，那種美麗的震撼人心的顔色，如果能有更多人欣賞就好了，所以我才會投入斯托爾門下，借他的實驗材料……”

莉卡從不否認自己是個虛僞的、自我的家夥。

即使偶爾在心裡唾棄一下自己，她也堅持傾聽自己的渴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做到了，為幼時的夢想畫上了圓滿句号。

至于這樣的結果後續會帶來怎樣的影響，她從沒有想過——從這個角度看，被貪婪的惡徒盯上，然後差點被囚禁，好像也很正常。

還好，她有非常可靠的朋友。

莉卡将這件事起因經過結果娓娓道來，偶爾剖析自己，也客觀中立，絕不為自己的小心思狡辯。

小傑聽着，下意識看了酷拉皮卡一眼。

他能感覺到酷拉身上的氣有一會兒在湧動着，然後很快收斂起來。酷拉皮卡盯着莉卡看，像是想看穿她，或者找到她什麼弱點一樣。

小傑莫名的直覺讓他伸出手，突然扣住了莉卡的手腕。

“……怎麼了？”莉卡停止了絮絮叨叨，臉頰發熱看了一眼被抓住的手腕。

小傑笑着問：“肚子餓不餓？給你定的粥應該要送到了。”

“咕噜~”

這肚子，莫非是聲控？不問不發聲音？

莉卡鼓了鼓臉頰，誠實點頭。

“我能喝兩碗！”

小傑摸摸她腦袋：“說明你身體健康。”

酷拉皮卡旁觀二人互動，被愉悅情緒感染，微笑起來。

*

事實證明，爛人不可能到四十多五十歲才第一次犯事兒。

他斷斷續續一直有在搞事，隻不過實在是太幸運了，直到現在才踢到莉卡這塊鐵闆。

據說，他連名字都是偷來的。頂替了同姓氏的一個同學上了大學，然後靠相貌結了一個好婚，最後走上了學術道路。

他不是沒有能力，但很讨厭比他天賦高太多的天才，看到他們能獲得成功賺到錢，就抓心撓肺地難受，恨不得賺大錢的都是自己。

嫉妒多了之後，他下手了。那剛好也是一個選他當導師的研究生，明明是幸運之極的靈光一現，卻因此被他竊取了成果。那個倔強想要公道的少年因此被逼死了，不過那個年代的友克鑫，死幾個外來者再正常不過。

斯托爾因此和一些黑//幫搭上線，開始共同賺錢。

之後他還做過一些壞事，隻不過因為酷拉皮卡逐漸崛起，不敢再在這座城市拿捏學生的性命了，改為拿捏畢業證之類的，又或者他提前察覺到性格倔強，有特别不配合的，就會和國外的一些集團聯系上，把人賣到外面割腰子。

莉卡把這些通通曝光，一點遮羞布都沒有給他留。

至于他的妻子、兒子、其他家人會因此受到什麼樣的指指點點，那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内。

她查過了，斯托爾的家人生活得很好，錢大筆大筆花出去，完全不是他們該有的消費層級，過得快樂似神仙——不管他們是真不知情，還是裝的不知情，既然享受了斯托爾手上不法金錢帶來的紙醉金迷，那自然應該在事情爆發後為此付出代價。

大不了他們去雇傭殺手來調查始作俑者，然後做掉她嘛。

前提是他們有錢而不是墜入貧民窟，或者那些殺手找得到她的所在地。

沒錯，在她确定斯托爾會得到制裁，成功注冊了燃料專利，看着自己的論文發表期刊，不會被誰壓下去後，她跟着小傑離開了友克鑫。

不是逃避，而是在找到新目标前，積累現實經驗，找尋新的靈感，順便鍛煉念能力。

她也沒有休學，而是從校領導那裡拿到了一份批準實習，可以長時間不用來學校的單子，隻要她期中期末時參加遠程考試不挂科，這個實習時間就任由她自己填寫。

莉卡對這樣的安排很滿意。

在給所有親朋好友說自己的聯系地址變更，新的還沒确定後，她跟小傑踏上了旅程。

度假的爸媽一聽到她跟随的是小傑，那是放一百二十個心，隻囑咐她要勞逸結合别太累了。

高中班主任對她不用上學的快樂表示羨慕嫉妒恨，恨不得學校也能給她批一個帶薪休假。

亞路嘉很想來找她玩，但是被奇犽按住了。大概是考慮到他們已經好幾年沒有回家過聖誕和新年，奇犽準備再回一下揍敵客，順便把自己大哥狠狠打一頓，讓他不要再散播自己的手機号給奇怪的人！

莉卡看到這才恍惚，原來過兩天就是聖誕節了。

鑒于莉卡的身體素質一般，念能力初初入門，貼心的小傑準備了移動工具——改良房車。

這還不是一般機械，是他某個獵人朋友嘗試制作的，能以念能力為驅動的改造車。

有了它，小傑不用一直呆坐在駕駛座上。

以他的水平，一心二用綽綽有餘，順便這也是教導莉卡保持“煉”和“發”的教具。

兩人從友克鑫出發，一路往東行去，郊外人少車少神奇的動植物多，很多時候走着走着就把車往路邊一撂，小傑帶着她深入山林，和那些莉卡隻在書上、實驗室見過的活物于野外面對面。

野外當然不是全無危險的。小傑隻會在判斷出她解決不了的時候搭把手，畢竟變強也是目的之一。

從什麼時候開始，莉卡真正意識到自己蛻變了呢？

大約是某次探險完，回到城市清洗自己衣服的時候吧。

最開始她的衣服總是報廢得很快，會流血受輕傷。

隻要一到野外，小傑必會幫她多備一套衣服帶在身邊，不然就隻能現場揪樹葉子遮擋破洞了。

她每到一個城市，總是要補充新衣服，如果不是卡上攢了不少之前沒用的生活費，她可能會因為買衣服貧窮。

但某一天，她下意識又想拉着小傑去商場買新衣服時，才發現自己的衣服根本沒有報廢，隻是沾了一點土。

那時候她才一下子感覺，啊，莉卡你是真的變強了，衣服上連血漬都沒有。

她半開玩笑的跟小傑說：“看來以後不能再享受每到新城市都買新衣服的快樂了。”

小傑露出笑容，按住她肩膀把她往市場推：“你來選，我買單。”

他微微低下頭，靠近她耳邊。

“隻要想買，不用什麼别的理由，随時都可以買，我付錢。”

莉卡的耳廓發熱，酥麻的熱氣一直從耳朵蔓延到脊背到尾骨。

她在心裡憤憤錘了一下小傑的布偶人。

這個家夥怎麼說這種話，是會對别人也這麼體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