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捷心中好奇,蔡家塢人為何對蔡芙父女态度各異,是不是與蔡芙充男童打扮來祭祖有關?
晚間,姜捷帶着菊花酒去蔡季談書房尋他。
姜捷與蔡季談酌酒笑談自己今日觀禮見聞,待時機成熟,姜捷問:“我今日在祭祀人群裡看到了在學堂念書的蔡芙,為何隻她一女子充男兒打扮跪拜祭祖?”
“她家無男嗣,蔡芙即假充男嗣随父祭拜。”蔡季談答後,吩咐書童拿些下酒菜來。
姜捷早已知曉蔡芙家裡沒有兄弟,卻不知道蔡家塢居然有女兒充作男嗣參加祭祖的習俗。他又問蔡季談:“我今日看你們族中對蔡芙與其長輩态度不一,這是為何?可是與他家無男嗣有關?”
蔡季談已将姜捷引為知己,又因蔡紹一事并不私密,遂坦誠告之:“沒有男嗣隻是緣由之一。馳雲兄今日看到的她家長輩應該是蔡芙之父蔡紹。你有所不知,蔡紹乃我族贅子。換言之,蔡芙家已經兩代無蔡氏男兒血脈。”
說到這裡,蔡季談笑道:“不過蔡家塢塢規有度,族人皆有德行,是以無人欺辱她家。”
姜捷颔首:“原來如此,季談治理蔡家塢确實頗有成效,我在塢中行走見蔡氏族人懂禮淳樸。觀蔡芙精氣神,可知她是福氣中長大的孩子。她們家兩代無蔡氏男兒,這即是季談允蔡芙入學堂的緣由罷?”
蔡季談道:“然也,我盼她成才,将來誕下男兒好生教養,今後得以立足。”
姜捷想起蔡紹,道:“我觀蔡紹氣度不似贅子。”
蔡季談笑道:“姜兄莫急,且聽我細細道來。二十年前,雲中伯叛亂,雲州多民亂民災,其中有一股流民遷至昭郡,郡守心慈,将流民安置于鄉野,我蔡家塢有些許流民入戶,蔡紹亦是其一。”
姜捷聽聞,心中有了猜測。
蔡季談喝了口茶,繼續說:“族中長輩留心這些流民,令幾個品行好的青壯單身漢入贅我蔡氏。蔡紹他有一身打獵本領,受族中長輩賞識,取名蔡紹,入贅我族姐家中。”
姜捷想到蔡紹一家教養非凡,懷疑那蔡紹是雲州名家出身,如今淪落至蔡氏贅婿,依然心志不移,不禁對他多了些敬仰,開口道:“季談族中長輩慧眼識珠,蔡紹确實是個人才,近親近鄰應會親近他。”
蔡紹颔首,“确實,他那一支以被蔡紹收服,以他為首,其他分支各有看法。有的族人因其入贅兼膝下無男,鄙夷之,有的族人因蔡紹人品好本事高,親近之。”
聽到這裡,姜捷想起了蔡紹為何帶女兒清明澆墳,問:“蔡紹夫妻可是要把女兒留家裡招婿?”心道一聲可惜,下一個蔡紹難尋。
蔡季談颔首:“多半如此。”
姜捷聽到這裡,已下定決心教蔡芙做學生,不過不是充當才女教學,而是把她當作一個不能靠丈夫的人,一個把自己當作“丈夫”立足的人,一個尋常的男學生。
姜捷此前接近蔡芙的打算确實不純粹,在蔡芙提出想當他學生後最先想要拒絕,後來看她與芷川讀兵書,才想到讓芷川有個學伴,自己也有充當避世閑趣教個才女的念頭。
隻是如今,世道艱辛,百姓艱難。在這世外桃源一般的蔡家塢,蔡芙一家都不好過。
再加上蔡紹的身世值得他賭一把,之前他露出可以教蔡芙的意思,他并沒表示。那麼之後他姜捷把蔡芙充男兒教學,蔡紹會來與他詳談麼?
次日,姜芷川告訴蔡芙,他會收她做學生。
蔡芙欣喜若狂地回家告訴阿母阿父這個消息。他們立刻帶着拜師禮,前往姜夫子書房準備立即拜師。當時進學堂讀書,蔡芙同窗的家人不許蔡芙成為他們孩子名義上的師妹,談夫子也默認了,因此蔡芙從前并沒有拜師。
因為蔡家塢的孩子們拜師都是阿父帶着送拜師禮,去磕個頭喝個茶吃個飯就行,蔡平女以為蔡芙如今拜師也是如此。
等待蔡平女蔡紹帶孩子去到姜捷書房,卻見姜捷哭笑不得:“拜師之禮怎能如此倉促?”
蔡平女哀歎道:“姜夫子你有所不知,我家小女蔡芙念書一波三折,如今雖進了談夫子私塾卻沒有正兒八經拜師,如今我們家得到夫子你的答複,怕遲則生變,故而匆匆而來,望父子見諒。”
姜捷心中驚異蔡芙母親亦是說話有理有據之輩,更覺得這家不似尋常農人,歎了一聲“可憐天下父母心”就答應了蔡芙今日拜師。
不過姜捷還是稍微準備了一番,他出去叫高登幫他準備收徒之事,自己回屋更衣。
高登眼神詫異看向蔡芙,此女真不簡單。
姜芷川、趙子恒二人進了書房,顯然這二人都得到姜夫子即将收蔡芙為學生的消息。
姜芷川面色不改,但時而落在蔡芙身上的眼神流露了他的好奇之心。
隻可惜,被盯着看的蔡芙沒察覺出姜芷川究竟是喜悅還是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