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仁寺中,婁氏氣得直拍大腿。
山中風大,吹得裙擺掀起,田嬷嬷拉着她消失在轉角。
“她是怎麼回事?怎的忽然跑了?”
“她不知從何處聽聞江太醫失蹤的消息,便跑了。”
婁氏皺眉甩了甩袖子:“他失蹤與我有何幹系?那穩婆跑什麼!”
聽這意思,她似乎也并無祖父的消息。
江洛橋凝神貼在牆邊,任風吹竹林鑽進腳底,裹緊了鬥篷不敢錯過一句話。
隻聽聞婁氏清冷的聲音:“多派些人手,這幾日盯緊了定瑜,她若未去尋定瑜,那便慢慢找。”
“夫人放心,定然不會讓二娘子知曉此事。”
“那穩婆若不聽話,綁了也成。”她沉吟了半晌又說道,“定瑜心細,可莫要露餡了。”
江洛橋暗自慶幸跟了過來,這二人果然不簡單。
穩婆,孩子,盧瑤貞。
莫不是盧瑤貞的身份有蹊跷?
她壓下心思,明顯感覺田嬷嬷壓低了聲音。
“夫人……老奴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怎的了?”
先是一陣沉默,田嬷嬷躊躇着,終是一股腦全說了出來。
“自二娘子失蹤複歸,好似變了個人。”
盧瑤貞行為舉止不似從前,婁氏作為母親自然也有所察覺,隻是見女兒近來與盧蔺容不親,甚是難得,便也覺着如此甚好。
“她受了驚吓性子變了些在所難免,可莫要在她面前再提起那事。”
“夫人……”
她不欲再多言,打斷田嬷嬷的話:“我心中有數。”
如此一來,江洛橋也算是摸清了些婁氏的态度,頓時松了半口氣。
腳下異動,她低頭一看,是一貓兒咬着她的鞋尖。
她張了嘴,生生咬住食指下截才将叫聲吞了回去。
可貓兒動作還是驚擾了那二人。
“何人?”
腳步聲漸漸接近,那貓兒見她沒反應,跳出去鑽進了竹林中。
江洛橋蹑手蹑腳地往後退,婁氏的衣袖現出一塊時便轉了另一角,隻餘風卷起一陣梨花香。
她絲毫不敢回頭,卯足了勁往前跑,雖見前方一群人家卻刹不住與來人撞上,登時倒了地。
“娘子……”
那女子握住她的手心拉了起來,可因着顧及婁氏,她不敢再逗留,拔腿又跑出了二裡地。
她一路小跑着,直至進了城中才敢歇下來。
小小乞兒圍坐一圈吃着撿來的饅頭,行商的車上貨倒了一地,江洛橋無暇注意其他,悄悄攤開了手心,隻見一張紙條現出。
上頭寫着:常記當鋪,兄長,救命。
好在她方才才進了這當鋪,當下也記着路線,這才省了不少時間。
“東家!東家!”
常于信還認得這是安國公府嫡女,見她衣裙沾了泥,頭上的明月钗都歪了,跑急了還險些摔下來,忙迎了上去。
“盧二娘子,匆匆忙忙的是何事?”
“你……你妹妹出事了。”
她喘着粗氣,還未停住腳,便又随着常于信來到了呂宅。
一行馬車向這方行來,衆人下了車,正是歸仁寺那一家子。
“煙雨!”
常煙雨彎腰低頭跟在官人身後,左手攥着衣袖不放,頭上隻一根檀木玲珑簪。
遠遠便見常于信,呂旭伸出手摟住妻子的腰。
“阿兄!”
常于信欲往妹妹身旁去,卻被呂旭擋在身前。
“你做什麼!”他不夠呂旭健壯,卻絲毫不懼,“怎的,我妹妹嫁進呂家,做兄長的便看不得了?”
“舅兄這是說的什麼話,隻是煙雨今日不适,你改日再來吧。”
“她如今就在我面前,倒是未曾看出她有不适。”他伸手要去拉常煙雨,“煙雨,過來。”
可呂旭把他的手抵了回去,那一家子父母叔姑更是欲排成一道牆,活活擋死了路。
此時常于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便是要豁出性命也要将妹妹救出火坑。
可他很快便被呂旭制住,摁在地上。
“你想如何?你要扣着我妹妹不成?”
江洛橋看得焦急,往街口看去見兩捕快現了身,心才定了些。
幸而她在來的路上差一乞兒報了官。
“做什麼呢!”
“官爺,那是我妹妹,可她這無良官人竟阻止我二人相見。”常于信用盡了力氣掙脫呂旭,三兩步便到了捕快身邊,“我隻想确認她無虞罷了。”
那捕快蓄着短須,右手抓着刀柄,眼神掃了一大圈才看向常煙雨,問道:“那是你兄長?”
“是。”
“你可有何不适?”
常煙雨看了這家子人一眼,指甲掐着虎口的肉,眼睛眨了又眨,就在捕快準備轉身時抓住了他的手臂。
隻見她将衣袖拉起,露出青紫的淤傷,霎時跪了下來。
“官爺,呂旭殘忍暴虐對我日日毆打,求官爺救我!”
“呂旭,你當初如何答應我的?你竟敢對我妹妹如此!”
常于信一看哪還站得住,當即就往呂旭身上撲,卻被另一捕快抓住了後衣領。
顯然這些傷他們并未放在眼裡,江洛橋眉間微蹙,見那捕快摳了摳鼻孔,賊眉鼠眼間皆漫着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