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洛橋下意識推開沈賀逍,燭火蓋過月光,她望見他眸中的熊熊焰火,借此窺見眼底洶湧的情意。
“小王爺,請自重。”
他的手抓空,如心頭缺了一塊,擰緊了眉,問她:“為何不能給我一個競争的機會?”
他不明白,為何裴恪于她而言這般獨特,能得她處處相護,而他連靠近都這麼難,讓他嫉妒得要發瘋了!
他甚至隻是想要個機會,江洛橋瞧着有些心疼。
切不提是否有情意,單是沈賀逍日後要封郡王,其後宅雖不比後宮佳麗三千,也足以讓江洛橋卻步。
因而,她還是再拉開與沈賀逍的距離:“這天下女子這麼多,我不值得你這般費心思。”
沈賀逍氣不過,偏頭深呼出一口氣,才說道:“分明是我先認識你的,豈能被那裴恪橫插一腳。”
“什麼?”
“你果真不記得我了。”他低頭黯然神傷,“那時你途徑蔺州,恰遇上我身中劇毒,是你救了我,我想問你的姓名,你卻突然消失,直至郦陽公主的宴上,我才重新見到你。”
所以他不甘,凡事都有先來後到,為何到這兒,先到的反而無用。
江洛橋這才想起,去年她與祖父四處行醫,途經蔺州時偶然救了一郎君,可她許久未歸怕祖父擔心,見那郎君醒來便匆匆離開了,不曾想那人竟是沈賀逍。
她的眼珠子左看看右看看,複回到他身上,壓下聲音問:“此事你可與他人提起過?”
救沈賀逍的,那可是“江洛橋”而非“盧瑤貞”,若盧瑤貞未去過蔺州,此事傳揚出去,隻怕她身份不保。
沈賀逍卻以為她是擔心他人得知二人曾獨處一室,壞了清白,忙盯着她搖搖頭。
“未曾。”
他是屬意她不假,可他絕非擅自毀小娘子清白之人。
也正因為他是個頂好的人,江洛橋才更加愧疚。
“小王爺,你是小王爺,婚姻大事是不由你做主的,宜王妃想要的,是賢良淑德之女,可我不是。”
宜王妃想要的,是能管住王府上下千百号人的兒媳,可江洛橋本就志在四方,念江湖悠悠嘗民間哀樂,待一切事了,總歸是要回洛州的。
她做不到無妒無忌,也做不到争風吃醋,日後要嫁之人,需一心一意,需勤儉顧家。
可沈賀逍堅持:“成親的是我要娶誰,自然由我做主。”
聽聞此話,江洛橋未作語,隻是靜靜地看着他,看着看着便見他眼神閃躲,隻擡頭望向廣袤天空。
瞧吧,說這話,他自己都不信。
沈賀逍背過身,微風夾着寒意打在他下颌,片刻後又與江洛橋面對面,目光落在她微紅的鼻尖上。
“你要嫁與裴恪,安國公夫人又豈能讓你如意?”
“不勞您費心了。”
她微笑着,轉頭便見賢妃身邊的婢女向她走來:“盧二娘子,賢妃娘娘命奴婢請您過去。”
剛才還想着找個什麼借口開溜,如今正好,便跟随着來到了賢妃的偏殿。
盧安雪搖着撥浪鼓逗孩子玩,帕子拭去吐出的口水,笑得一臉柔和。
江洛橋上前去行禮:“參見賢妃娘娘。”
“定瑜來啦。”盧安雪把人拉過去,将撥浪鼓遞到她手中,“來看看你表弟。”
如今祐文帝的三個皇子已經到了要娶妻的年紀,不成想還能在這個節骨眼得一小皇子,本應當有為人父的欣喜的,可江洛橋方才見他看都不看一眼,反倒是有些厭嫌的,帝王無情之心此刻深深映在她心中。
盧安雪不知她在想這些,在妝台上擺弄了好一會兒,轉頭便将那紅蓮血玉镯套進了江洛橋的手腕。
江洛橋一驚,忙要摘下,可盧安雪喝住:“本宮賞出的東西,可沒有收回的道理。”
見江洛橋不動了,盧安雪才伸手擺弄着她的發髻,複開口:“本宮入宮時還能抱得動你,轉眼間你都這麼大了,該嫁人了。”
江洛橋隐隐覺得這是盧安雪将她傳召過來的原因,心下一緊,再回過神時,那撥浪鼓已不知何時又回到了盧安雪手中。
她低了頭,回道:“定瑜還想多服侍母親幾年。”
“聽聞你選了裴恪做夫婿。”賢妃将孩子交給乳娘,坐回到主位上,“他曾是才貌雙絕的狀元郎,你對他有愛慕之心是正常的,可他現下的情況你也清楚,今日宴上若非我替他說話,隻怕他自身難保,将來還如何護得住你?”
盧安雪有意将自己對付葉昭儀的把戲抹了去,可江洛橋不是傻子。那些算計的心思江洛橋不是不懂,隻是不願終日惶惶不得安生,你算計我我算計你,何時能了?
隻聽聞她說:“娘娘,您為他說話不是幫他,是因裴芙阻了您的計劃吧?”
“放肆!”
一個茶杯堪堪從江洛橋額角擦了過去,并未見紅,她定了定心,又見眼前人開了口:“你覺得本宮心狠?你若是也經曆過,你的選擇亦會如此。”
畢竟是自己侄女,又備受家裡寵愛,盧安雪終究沒下狠手,隻當她還小,不谙世事,說教得多了,便也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