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舉酒敬他,一飲而盡。
“那日多謝你救我,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沈賀逍眼中的“盧二娘子”向來是善良聰慧的,如今又多了些俠義爽快的勁兒,此刻如同發現寶藏似的傻樂起來,江洛橋叫了好幾聲才回過神來。
他低了頭藏住笑意,捂着胸口肩膀回縮,聲音啞啞的:“我……我還有些疼。”
江洛橋一聽,還以為拉扯了傷口,下意識地想為病患檢查,站起身來才意識到這是小王爺,摸摸額頭又坐了回去。
随後,她拿出前幾日制好的藥丸遞給他:“你若信得過我……這個藥你便拿着,飯後服用,可促傷口愈合。”
沈賀逍寶貝似的兜在懷裡,眼裡亮如明星,暗想多傷幾次才好。
“這藥用完了,可否還找你要?”
“那是自然,有需要之處,盡可說來。”
二人開膳,沈賀逍心情甚好胃口大開,比前幾日多吃了不少,正興起着,忽覺身旁來了一人,接着便見江洛橋行禮。
“見過宜王妃。”
隋錦月未給江洛橋一絲眼神,逮着沈賀逍就往脖子上輕輕拍了一巴掌,氣得發钗都歪了些。
“你舅父上京,請你來見,連你影子都見不到,倒是跑這兒來見些無關緊要的人。”
沈賀逍放下筷子,自覺在心愛之人面前失了面子,頓時紅暈爬上耳根,斜眼看了看江洛橋的反應又迅速轉了回來。
“母親,我不是說了我會親自去拜見舅父的嗎?”他将隋錦月拉倒一旁,“你說話注意些。”
可隋錦月被氣得不輕,哪還聽憑他的話,反而霸氣地擡起眼皮面對着江洛橋,就是要說給她聽的。
“怎麼,我堂堂王妃,要說什麼,還要聽憑她同意了?”
沈賀逍無奈:“你明知我的意思……”
“好了,幼漓,同孩子計較什麼?”
聲音出,江洛橋微低着頭未看到臉,隻見他的衣袍,猜測那便是沈賀逍的舅父。
那一聲“幼漓”,卻将她驚得擡起了頭,她母親的閨中密友,小字便是幼漓。
不過,此時已容不得她多想,因為她見到了告病在家已有一月的劉嶽。
劉家三男,兵部尚書劉晃父子臂上無繡球花樣傷疤,便僅剩二爺劉嶽了,今日她定要一探真相。
于是江洛橋向宜王妃行禮告退,稱不好作打擾,沈賀逍想追出去,卻被摁了回去。
此時劉嶽提着百味軒的糕點,哼着小曲轉入小巷中,還瞬時停下腳步警惕地往後看了一眼,這才閃身入一宅子中。
江洛橋在轉角後貼着牆心驚肉跳,捏着拳頭輕腳走到那宅子前,躬下身子耳朵貼着門。
宅子内,劉嶽将冒着熱氣的梅花酥遞給背着身的女子,問道:“薏如尋我是有何事?”
女子開了口:“娘娘問,事情辦得如何了?”
江洛橋皺着雙眉,緊接着瞪大了雙眼。
薏如是賢妃的小字。
那女子的聲音江洛橋還記得,是賢妃身旁的大宮女錦雲。這劉嶽不僅私見賢妃的大宮女,還親切地喚着賢妃的小字,江洛橋腦中“轟”地一聲,忽地想起賢妃口中兩情相悅的郎君。
接着,她依稀聽見裡頭的男聲:“放心,人已經安置在城北舊宅。”
錦雲看着劉嶽,手中已捏緊了簪子:“此事你做得很好。”
“我定會讓薏如重得聖……”
他話音未落,便有痛感,捂着脖子很快便倒了地,鮮血緩緩流了一攤。
“隻怕你看不到了。”
“你!你是誰的人?她那麼信任你,你個叛徒……”
錦雲面色沉着,冷眼将簪子拔出又補了幾下,待人斷了氣才往外走去。
意識到裡頭發生的事情,江洛橋當機立斷躲到了一旁,便見錦雲趁着夜色匆匆離去。
江洛橋進了宅子,隻看到劉嶽瞪着雙眼仰面倒地,任神仙也無力回天。
她撥開衣袖,果然見那繡球花樣傷疤。
她氣憤地跺了跺腳,仍是晚了一步。
也不隻最後是如何糊裡糊塗地回了府,跨進院門時神思恍惚,竟結實地摔了一大跟頭。
青榕向她小跑而來,扶起她時她才發覺右手腕扭傷了。
“二娘子,您沒事吧?”
此刻青榕已顧不上她的傷情,小拳捏得緊緊的,湊近耳邊說道:“宮裡出事了!”
江洛橋眼睛直跳:“怎麼了?”
“小皇子不知染了什麼病,突發高燒不止,太醫沒救下來。”青榕給她換了件更厚的裘衣,附到她耳邊輕輕道,“賢妃點了您進宮,陛下允了。”
她一驚:“這個時辰?”
這個時辰進宮,能有什麼好事?
可總歸皇命不可違,她帶着青榕趕往賢妃的長甯宮中,已是亥時過了。
小皇子薨,長甯宮中卻甚是冷清,隻有一小宮女将她引進内間。
下一刻,青榕捂嘴大叫了一聲。
江洛橋頭微微仰起,正見賢妃屍身懸挂于白绫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