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受傷了?”
裴恪眼尖,牽起江洛橋的手,隻見掌心呈現斑駁的血痕,細碎的石子嵌進肉裡,他眉心皺得厲害,心早已揪成一團。
可她用力抽回了手貼在身後,躲避着他的視線,向他道歉:“裴郎君,多有得罪。”
既已發現這些傷,他又怎會坐視不管,輕飄飄的瞥了她一眼,身子微微向前,将那帶血的纖纖素手重新握在掌中,江洛橋掙紮卻被他一眼瞪了回去。
這是他鮮少地向她抛出這般強勢的眼神。
随後,他拿出車裡的藥箱細細處理傷口,又狀似不經意地上下打量了她一圈,見她并未明顯不适,暗暗松了口氣。
他原本命尤七入巷中尋找,不料正停在巷子口便碰上官兵圍捕,眼下救下江洛橋,她身上若有似無的梨花香在馬車内蔓延,才讓他放松了不少。
傷口處理罷,後頭沒了追兵,江洛橋糾結許久,自知不該牽連裴恪,便起身欲離開。
“你要走?”
裴恪下意識地伸手拉她卻抓了個空,不過江洛橋頓住,臉上露出慘淡的假笑:“我此刻是戴罪之身,裴郎君靠近可是要觸黴頭的。”
說罷,她欲躍身而下,可裴恪大喝一聲:“攔住她!”
那時她突然惡語相向已是令人懷疑,後來孔堯領着一衆人恭恭敬敬喚他一聲“裴郎君”,再到如今她被全城通緝,隻稍一捋,前因後果便可明晰,不過是不想讓他牽扯其中罷了。
可方才逃脫追捕已是九死一生,如今江洛橋已在他的視線内,他如何能做到讓她獨自面臨那些危險。
那車夫也是個練家子,眼神比尤七還要兇狠上幾分,可江洛橋早有準備,眼疾手快奪過鞭子往馬屁股上我揚了一鞭,在車夫無暇顧及時瞅準了時機一躍而下。
好在祖父教過她躍下馬車時如何保護自己,眼下隻有手肘有些擦傷,顧不上其他,望了一圈便趁着夜色離開。
裴恪望着她單薄的背影,上下牙齒幾乎要咬碎了去,半晌閉了眼,兩隻手一同捶向大腿中部。
不幸的是,他的擔憂成了現實,一波又一波官兵輪番搜捕,後半夜裡,江洛橋遭遇埋伏,多虧手中的迷魂藥才得以勉強逃脫,可腹部仍是被刺了一刀。
她咬牙自己随意上了藥,可随着她跑動不斷牽扯傷口,終于虛脫地靠在牆邊,貼着牆滑落在地,左手劃出一道血痕來。
她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江洛橋卻發現自己并不在獄中。
她一眼便看到那扇精緻的菱花窗,明亮的月光透過窗子打在攤開的古籍上,書案上名貴的龍景墨仍有剩餘,她記得祖父也慣愛這墨。
怔愣之時,房門被推開,江洛橋沒料到救她的人會是她。
宜王妃。
“你醒了。”隋錦月見她起身,三步并兩步奔過去,“你的傷剛處理好,不可妄動。”
“多謝王妃相救。”
她微微颔首,難得見隋錦月對她笑眼盈盈,溫柔得她心中直打鼓。
可很快她就知道了緣由。
隋錦月将她額角的發絲撩到耳後,細膩的指腹摩挲着柔嫩的臉頰,此刻再無往日的尖酸刻薄,望着她時反倒好似在思念故人。
隋錦月說道:“先前是我對不住你,那安國公嫡女往日的确是嚣張跋扈,可逍兒不聽勸,我這才對你心存芥蒂,若早知你是清瀾的孩子,我定是不會阻攔半分。”
清瀾,是她母親的小字。
原來宜王妃發現了,江洛橋隻聽聞他們二人是閨中密友,不知情深至此,竟值得隋錦月冒死救她。
“我與你母親自小一塊兒長大,自我出嫁,便再未與她見過,前些日子我聽聞你們在洛州,可趕過去時,早已了無蹤迹,不曾想要找之人竟在眼前。”
見她不語,隋錦月又正式道了歉,小心翼翼地試探她:“你可還願意做我宜王府的小王妃?”
江洛橋輕輕歎了口氣,莫說她對沈賀逍本就沒那心思,再者她如今這狀況,且不說小王妃的位子,能活下去便已是謝天謝地。
婁氏本可以将她摁死在府中,卻非要大張旗鼓地趁祐文帝微服私訪時捅破此事,還将她祖父拉扯進來,這其中勢必還有什麼秘辛。
如今自身難保,前路不知所向。
是以江洛橋算是婉拒了:“王妃娘娘,我如今是待罪之身,豈敢肖想小王妃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