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喃收好草藥,随手把土堆丢到森林裡。
漫天黃土從空中落下,森林裡煙霧四起,一陣吵鬧喧嚣的轟隆聲過後,群樹毫無異動,甚至因為披上一層黃色外衣,呈現青黃破敗的景象。
回觀眼前的巨樹,深坑下的黑色樹根察覺自己的遮擋物沒了,開始不安地蠕動着,地面跟着一齊顫抖起來。
樊喃本以為這顆樹的根系紮向更深的土壤,沒想到它的根向四周還有延伸。
地面顫抖幾下後,突然開始崩裂。
深不見底的裂縫從四面八方,一路劈向樊喃三人,同時地面的崩裂松動,巨樹可活動的範圍進一步擴大。
不光藏在地面下根系在瘋狂抽動,還有已經暴露的黑色樹根,黑綠色的液體不但沒止住,反而随着樹的顫抖撕裂“傷口”,湧出更多黑色的粘液。
這些粘液和先前的樹一樣蘊含着靈力,不過又有所區别。
打個比方,森林中的樹如果是剛降生的嬰兒,處于還在襁褓中的時期,而這棵最大的樹,就是已經開始爬的時期了。
粘液中四散的靈力不再是純粹的靈力,而是被徹底污染,都快淪為毒氣的程度。
揮發的氣體混合空氣,沾到人的皮膚上像陰濕角落的毒蛇,緩緩吐着蛇信子,有一下沒一下地舔噬皮膚。
從小被各種靈藥喂着長大,身體強度甚至不輸金丹期修士的樊喃肉身都有些扛不住,皮膚表層不由自主的起一層雞皮疙瘩。
何況她身後兩個剛開始修煉,此次隻是帶出來見世面的兩個小孩?
樊喃距離巨樹最近,周遭的毒空氣沾在她身上,像整個人被包裹在阻力大的液體裡,起手擡腿的動作都被放慢。
裂痕僅差樊喃幾寸,被妨礙了身體的靈活性,樊喃渾身緊繃,清冷的水綠色衣袍下,寸寸肌肉緊繃,卻使不上力氣。
她不敢保證裂口蔓延到她腳下時,自己能否在瞬間捏起法訣移動到身後兩個小孩身邊。
下一秒,她身後破空刺過來一把匕首,精準紮進樹根。
原本隻是淳淳流淌的粘液瞬間迸發,黑色的液體噴湧而出,一下子填平坑坑窪窪的坑底,蠕動的樹根被包裹住,動作竟然慢慢減緩降低。
——巨樹被自己的汁液限制了行動。
幾乎是刺破樹根的同時,樊喃被用來綁兩個小孩的縛仙繩纏上腰間。
大地震動,裂口到達樊喃腳下。
樊喃眼皮一跳,咽了口口水。
眼睜睜看着腳下的裂縫,從一絲細小的小口子開裂到足以吞噬她的寬度,腳底一半懸在空中,一半踩着實地。
腳邊的小石子圓溜溜滾了幾圈掉進裂口,連個聲響都聽不見。
然後……
她就被繩子綁着,“咻”地一下,消失在原地。
再一眨眼,和雙手纏了好幾圈繩子,正用力往後拉繩子的燕隽珩;一隻手上拿着匕首,另一隻手像擲飛镖一樣握着匕首的容梓潼。
三人六目相對。
燕隽珩收了縛仙繩,容梓潼迅速把匕首扔進儲物戒。
小姑娘一把抱住樊喃,蹭在她懷裡撒嬌,“大師姐,你沒事吧?我們好擔心你哦。”
燕隽珩聽容梓潼說的時候算上了自己,冷白的臉上染上一抹薄紅,似乎是不好意思,垂下頭,“大師姐沒事就好。”
遠離巨樹後,樊喃周身那股被禁锢的不适感消失,行動也恢複如常,她迅速凝起一層保護罩罩住三人。
保護罩内,容梓潼指着遠處模糊成小點,隻能看到柄手上鑲嵌的紅寶石的匕首,邀功道,“師姐,你快誇誇我,剛才那個匕首是我丢出去的,準不準?”
容梓潼如果是有尾巴的妖修,此刻的模樣像極了搖着尾巴賣萌的小狐狸。
“還有燕師兄,我用繩子綁好你,他一下子就把你拽回來了。”容梓潼沒忘了和她齊心協力救人的燕隽珩,看燕隽珩站在保護罩邊緣,扯着袖子,把他帶到樊喃面前。
燕隽珩臉上的薄紅還未消散,盯着鞋面那攤快凝固的液體,手背在身後撚着手指,“我沒幫什麼忙,就是力氣大一些,主要都是小師妹的功勞,是她綁住師姐的。”
燕隽珩說完話,沒聽到樊喃開口,擡頭看了一眼,正巧和樊喃對視上,燕隽珩立馬低下頭。
樊喃還是沒出聲,燕隽珩再次擡頭才發現,樊喃不是在看他,隻是恰好盯着他的方向在出神。
地面還在輕微顫動,遠處的巨樹源源不斷地往外流着黑色液體,液體已經填滿樊喃制造出的深坑,正緩緩溢出,向周圍延展,最後流進大地裂開後的縫隙中。
燕隽珩不知道這些液體通過縫隙最終會流向哪。
不管流向哪,越來越多的黑色粘液,越來越碎的地面。現在的環境看上去,都不适合三人繼續站在原地了。
樊喃回神後,發現是燕隽珩在輕聲叫她。
“師姐,你受傷了嗎?”少年略帶關切的嗓音伴随着腦海中的聲音,一同傳進樊喃的耳朵裡。
奇怪。
好像多年前也有人這麼叫過她,但是哪怕是排行第二的師弟叙白,也是近三年才入門的。
原主小時候哪來的師弟師妹?
還叫自己師姐,就更不可能了。
應該是自己剛才沒反應過來,出現幻覺了。
巨樹的品種是槐樹,傳聞槐樹成精,有制造夢境的能力,樊喃剛才的精神恍惚,多半是之前湊的近,身體沾染有毒氣體的副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