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馥扯住她的手,讓桃漾在石桌前坐下,與她道:“待老夫人的壽辰過去,娘與你爹,弟弟妹妹一道去趟青梧袁氏,咱們已來淮陽這麼久,陽夏家中雖有你伯娘她們在,我也是不放心,到時你先回陽夏幫娘料理府中事,可好?”
謝瀾也自屋内走出,站在院中,并未落座。
桃漾聞言,臉上笑意淡了些,鑽進桓馥懷中跟桓馥撒嬌:“娘,我也想跟你們一起去。聽聞青梧山水秀麗,洛善寺就在青梧,求願可靈了呢。”她乖乖巧巧的,話又說的柔,像隻林中靈動的小鹿。
桓馥心中升起愧意。
謝瀾怕夫人一時心軟再改了主意,恰到時宜的清了清嗓子,與桃漾說:“漾兒是有什麼心願要去求麼?讓你娘去洛善寺走一趟,為你求張許願符帶回去。”桃漾擡眼看向謝瀾,想了想,面上染上笑意:“也好,那就辛苦娘了,陽夏家中是不能太久不回,我聽娘的,先回去。”
桓馥擡手将她額前碎發撫至耳後,在她發間撫了撫。
桃漾看了眼天上月,随後站起身:“夜色不早了,我先回屋了,爹娘也早些歇着。”
桃漾回到屋中,沐浴一番後上了榻。
她躺在枕上,有些睡不下,自來淮陽後,她夜裡一直都睡不安穩,就算點上安神香也無用。床邊小幾上杏枝給她留了一豆燭火,桃漾自身前将那枚一直佩戴在身上的血紅瑪瑙捏在指腹間來回瞧着。
已是五月中,過上幾日桓恒就會來了。
她不想将命運交在任何人手中,可這世間哪有出路。
——
翌日一早,桃漾随桓馥去給謝老夫人請安,待一群人請安過後,正在院中吃茶閑話,早幾日在蓮園不慎掉落湖中的慶小郎君身子已大好,不知從哪兒鑽出來,跑到桃漾面前,将他荷包裡的酥餅遞給桃漾吃:“姑姑,給你。”
慶小郎君謝慶知不過四歲半的年紀,語氣稚嫩,一雙黑亮的眸子炯炯的看着桃漾。
桃漾微笑着摸了摸他的頭,将一小塊酥餅接在手中,對他道謝,還把自己荷包裡的桂花糖塞了他一小手。一屋子裡的人都看在眼中,謝老夫人瞧着這一幕,不禁笑問小重孫兒:“慶兒,你那酥餅好吃麼?”謝慶知連連點着小腦袋。
謝老夫人慈和的笑:“這麼好吃啊,為何隻給這個姑姑啊?”
謝慶知再次擡起腦袋看着桃漾,懵懂卻堅定:“我喜歡這個姑姑。”小家夥說着,還擡起小手扯住了桃漾的手。
謝念今日剛被解了禁足,看着眼前這一幕,心頭沒來由的氣悶,瞥了桃漾一眼。她正惱着,忽聽一道溫潤的嗓音響起:“慶兒是有福之人,逢兇化吉,身子恢複的不錯。”是二哥哥,謝念擡眸看他一眼,随後又垂下腦袋來。
謝慶知的母親荀氏大驚一場後,心中尤是後怕,心疼的看着兒子,心中也是感慨萬千:“慶兒受了驚,多虧母親請來淨空大師為他安神。”謝懷硯聞言輕笑,神色淡淡往另一側的謝念處看過去:“聽聞念妹妹為慶兒抄了好幾日的佛經祈福?”
謝念忽然被點名,擡起頭來,輕‘嗯’了聲。
謝懷硯再道:“念妹妹心誠,感動神佛,祖母壽辰将至,不如也為祖母再抄上幾卷經書,祈福祖母安康長樂。”謝懷硯話說的随意,可在這府上,誰都知道他的話慣來沒有反駁的餘地。
謝念這幾日悶在佛堂不得出,抄佛經抄的手腕酸痛,是再也不願抄寫經書了,而且,再悶下去她就要瘋了,是以,她站起身來回絕:“二哥哥,念兒是有心為祖母祈福,隻是我和沅妹妹約好了一道去西郊别苑小住幾日,待回來——”
謝懷硯神色平和打斷她:“既如此,不如沅妹妹一起?”
坐在老夫人身側的謝沅聞言心中一緊,這幾日,她心中過的戰戰兢兢,生怕老夫人知那日是她陪着謝念一起的,她隻是養在謝老夫人身邊的分支女,不敢回絕,隻起身回:“沅兒正有此意,為祖母抄經祈福。”
謝念不敢再吭。
隻擡眸悄悄看了眼謝懷硯。
二哥哥今日是怎麼了?
他不是最厭惡桃漾的麼?
熱鬧了一番,謝懷硯還有公務要忙,自離去。
往日裡謝懷硯常來存玉堂請安,卻不久待,一向待這些弟弟妹妹們都親和,也甚少理會她們的那些事,謝夫人不禁眉心微皺,她看的出來,他今日心情似有不悅,也不知是誰招惹了他。
在謝老夫人的存玉堂待至巳時,衆人皆散,桃漾也是要與桓馥一同回韶院的,謝慶知卻又跟過來,扯住她的衣袖讓桃漾陪她去玉蘭園裡蕩秋千,桃漾應下他,直到近午時的時候才回韶院。
慶小郎君鬧人的很,桃漾陪了他這麼久有些疲倦,走上抄手遊廊正欲先回廂房裡歇上會兒再去桓馥那裡說話,剛一走進屋門,見杏枝眉歡眼笑,樂的嘴都合不攏,桃漾輕笑問她:“發生何事了?”
她在桌前坐下,杏枝給她添了杯茶水:“姑娘,近午時了,你不去夫人屋裡麼?”
桃漾慢悠悠的用茶:“不急,歇會兒再去。”杏枝急,頓了頓,又委婉道:“夫人早起時隻用了碗粥,怕是午膳用的早。”杏枝提醒着,桃漾将手中茶盞放下:“天氣越發熱了,母親許是胃口不好,午後你去街上走一趟,買些山楂幹和酸梅,我給母親做些開胃的點心。”
桃漾說完起身,往桓馥屋裡去。
剛走下抄手遊廊的石階,便聽見屋内有說話聲,聲音清朗且中氣十足,很明顯是男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