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低低應了聲“嗯”,視線還停留在馬車遠去的方向,饒有意味地摸了摸下巴,勾着嘴角自言自語道:“原來這就是你那個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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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殿内,正堂兩側各自擺放了一排桌案。宮女們款步上前,将桌上的酒杯陸續斟滿。
因着今日連親王和幾個皇子都會出席,殿内的氣氛比往常拘謹了不少。
姜甫坐在衆臣之首,位于親王之後,隔着中間的一條不遠不近的過道往斜對面望去。
在衆人目光的追逐下,裴斂信步行至桌案前,緩緩俯身入座,月白的衣袂随着動作平整地鋪散在坐席上,沒有一絲淩亂。
一言一行盡顯矜貴清冷,将世家嚴苛的家教和與生俱來的氣質展現得淋漓盡緻。
姜甫遠遠看着,至今還是不相信自己女兒已同這樣的人成了親。
他原本是打算給她尋個溫柔體貼的夫君,不求什麼高嫁,隻要待她好,讓她不愁吃穿,不受人欺負便行。
誰能想到,這一嫁,竟嫁到了那麼一個高處。
“那個就是小世子?”坐在姜甫身側的李蘭惜從一旁探出頭來,順着他的視線望去。
王府沒有回門,李蘭惜因着從未見過裴斂,又在請帖的名單上知道了他會出席,便特地趁着身子好轉的時期來看看。
姜甫看着身側探頭探腦的夫人,憂憂地勸了句:“你收着點……”
李蘭惜沒聽他的,又往周遭望了望,皺眉道:“他怎麼沒帶雪兒來呢?莫非是兩人感情不好……”
這話聽得姜甫直冒冷汗。
之前因着李蘭惜身體不好,他隻道姜钰雪的這門婚事是極好的,讓她放寬心好好養病,沒想到她身體好轉後竟要求親自來看看。
端王世家家教嚴苛,跟姜府可全然不同。
自家女兒自幼學的全廢,交際禮數也不會,骨子裡頭缺心眼,嫁過去不用想都知道不受待見。
但他又沒法直接說,隻好又找了個借口圓了圓:“世子沒繼位前一般隻封側妃,側妃不同于正妃,不需要參加這些宴席,沒來也是正常的,你莫要擔心。”
李蘭惜半信半疑地點點頭,心覺此事關乎到女兒的終生大事,姜甫沒有騙她的道理,便也沒再糾結。
兩人說話間,衆人的視線又驟然變了個方向,往裴斂的身後看去。
“你果然把那個玉佩給她了。”李珣身着金邊紫衣,腳下是一對繡了祥雲紋的皂靴,站在人群之中襯得格外顯眼。
他說着,若無其事地把原本坐在裴斂邊上的五皇子揮走,換作自己坐在了他的身側。
裴斂聞聲看去,颔首應道:“三殿下。”
聞言,李珣擺手道:“叫什麼殿下,你也是殿下。我們兩個同歲,你甚至比我大上幾個月,我還得喊你一聲裴兄呢! ”
“三殿下的心意臣領了,但此為禦前,該有的規矩應當要有。”裴斂淡淡回道。
李珣見他越叫越生疏,幹脆也不再說這個,換了個話題道:“我方才見到你那個側妃了。”
他指了指裴斂腰間空出來的一塊,說道:“喏,靠着你那個玉佩認出來的,沒認錯吧?”
裴斂的神色未有什麼變化,隻是輕輕“嗯”了一聲,以示回應。
“那是姜丞相的二女兒吧。聽說二小姐不如大小姐那般聰敏賢惠,不過我看……樣貌倒是極好的。”
他說着,拿起案上的酒杯舉了舉敬道,“也是恭喜裴兄抱了個美人回去。”
裴斂沒有作聲。
見他反應平平,李珣狐疑地勾住他的肩膀,湊近講起了悄悄話:“這麼冷淡,怎麼,不喜歡啊?”
裴斂依舊保持着端坐的姿勢,回道:“世家婚姻從來由聖上賜婚定奪,沒有什麼喜歡不喜歡的,隻是職責所在罷了。”
李珣挑了挑眉,臆斷道:“照你這麼說……那便是不喜歡咯?”
他一臉可惜地搖了搖頭,繼續道:“哎,如你所說,世家婚姻确實如此。隻是我覺得,裴兄這樣的人,應當适合更加有才華的女子才對。例如……葛大人那邊的如何?”
“要不一會兒我幫你在父皇面前說說好話,替你把她……休了?好讓你換一個。”
裴斂擡手拿起斟滿了的酒杯,順勢不着痕迹地躲開了對方搭在他肩上的手,開口道:“不勞三殿下費心。”
說罷,舉起酒杯憑空敬了一下,将其飲盡。
被對方接連拒絕了兩次,李珣也不惱,同樣拿起案上的酒杯仰頭飲盡,笑道:“那一會兒父皇那頭召見你和你的小側妃,你可得加把勁頂着了,他老人家就愛操心我們這些年輕人的事。”
“不過,要是有什麼難處,盡管和我說,我若能幫你解決的,定是幫你的!”
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起身準備離開,腳下忽然一頓。
“哦!”
似是突然想到什麼,他一臉恍然道:“怕是召見不了了。我剛才見她跟個男人上了輛馬車,溜出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