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柳氏和林月兒的計謀東窗事發之後,林彥對外宣稱柳氏病重,将柳氏一直關在東苑,又将蘇姨娘提拔成側夫人,府中的一切事宜都交由蘇姨娘掌管,就連林月兒與柳臨風的婚事,也由蘇姨娘來操持。
林月兒和柳臨風的婚事定在了三月後,雖是匆忙了些,但那日之後,長安城中已有些風言風語,都說丞相府中的二小姐與表哥有了首尾,林彥和柳毅不得已對外宣稱二人情投意合,其實私下早已定親,三月後将完婚的消息。
衆人尤其是那日參加生辰宴的諸位夫人雖然都已心知肚明,但誰也沒有戳破,給了丞相府體面,畢竟她們的丈夫都還在晟朝為官,林相作為百官之首,他們能巴結的自然是要巴結。
凝香居。
林楚楚靠在窗邊的軟榻上,難得的沒看話本,而是看着窗外開得正好的海棠花出神。
又是一年海棠花開,轉眼她也快十六歲了。
靜秋端着奶酪櫻桃掀開門簾走了進來,“小姐,奶酪櫻桃來了!”
林楚楚回過神,身子前傾笑着接過奶酪櫻桃,由于前傾的動作,她脖子上的珍珠吊墜也露了出來,靜秋有些好奇,“小姐,這個珍珠吊墜,果真能避毒?”
林楚楚低頭一看,用手指拎起吊墜:“這個?”
她噗哧一笑,“它就是顆普通的珍珠,當日是為了不暴露我早已識出房中的催情香,然後将計就計打暈了林月兒,才随口一說……”
不然她怎麼解釋以林楚楚這樣一個身居後宅的相府小姐身份,如何能識得這種腌臢物?又怎麼解釋同在房中,為何林月兒中招,而她沒事?
靜秋恍然,原來如此。
她還以為這世上真有如此罕見之物。
靜秋:“小姐剛剛在想什麼這麼出神?”
她一進來,就看見小姐趴在窗口盯着海棠花,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猜測道:“小姐可是在想柳氏和林月兒的事?”
林楚楚用勺子舀了一顆櫻桃放進嘴中,酸甜的滋味在她嘴中化開,她滿足的眯眯眼睛,“柳氏如今被關在東苑,父親又将蘇姨娘提拔上來替代柳氏,想來柳氏應該是無法翻身了,至于林月兒,她三月後便要嫁給柳臨風,以後的日子有的她受的,更是不足為懼……”
靜秋更是不解,“這不是好事嘛,那小姐為何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樣子?”
林楚楚不答,反而問道:“靜秋,你覺得蘇姨娘此人如何?”
靜秋如實回答,“蘇姨娘平日為人低調,與人為善,府中下人多有稱贊……”
丞相府的人員說簡單也簡單,林彥父母早已去世,丞相府後院除了已逝的秦無霜,就隻有柳氏、梅姨娘和蘇姨娘以及他們的子女。以前柳氏一手掌握後院大權,梅姨娘和她的女兒唯柳氏是從,而蘇姨娘生有庶長子林鴻,卻能在柳氏的把控下獨善其身,還能有此美名,想來她也不簡單。
靜秋恍悟,“小姐是在擔心,蘇姨娘會不會是下個柳氏?”
林楚楚搖搖頭,“蘇姨娘是個聰明人,有柳氏的前車之鑒,她又怎會重蹈覆轍?況且,我本是女子,跟林哲也無利益相争,眼看也到了婚嫁的年齡,總是要嫁人的。她又何必在這個時候得罪我,做些費力不讨好的事?”
靜秋抓抓頭發,“那小姐在擔心什麼?”
林楚楚歎了一口氣,“我隻是在想,如今我已快滿十六,婚嫁之事即使沒有柳氏,父親和蘇姨娘也會将此事提上議程,到時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豈有讨價還價的餘地?”
靜秋戳中林楚楚的心思,“所以,小姐是在想是否該答應裴大人的提議?”
跟裴大人假成親?先發制人?
林楚楚看着窗外的海棠花不語,理智上她覺得裴修遠說的沒錯,跟他假成親是最好的辦法,他也是最好的人選,可她的内心不知為何,總有些猶豫不決。
靜秋也沒再多話,靜靜地陪在林楚楚身邊。
良久後,林楚楚總算下了決心,“靜秋,拿紙筆來。”
等靜秋拿來紙筆,林楚楚刷刷在紙上寫下幾行字,然後裝進信封。
*
轉日便是旬休,一大早林楚楚便帶着靜秋來到主院的書房,她知道,林彥一定在這。
守在書房門口的南山見到林楚楚很是驚訝,印象中這應該是大小姐第一次來相爺的書房吧?
見林楚楚走到跟前,南山抱拳行禮,“大小姐。”
林楚楚點點頭,客氣的說:“我找父親有事,煩請幫忙通傳一聲。”
南山遲疑了下,還是進去通傳。
不一會兒,他便走了出來,“大小姐,相爺請您進去。”
林楚楚還是第一次進林彥的書房,書房中的擺設很簡單,一張書案、一套桌椅、一張供休息的羅漢床,外加滿牆的書籍畫冊。
林彥正在書案前處理着公文,他聽見林楚楚進來的腳步聲,依舊沒有放下手中的墨筆,隻是說道:“聽說你有事找我?”
林楚楚這才将視線放在林彥的身上,這麼多年,她見林彥的次數屈指可數,除了中秋,也就隻有除夕才能見上一回。
她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父親的眼角已經有了些細紋,頭發也開始有了白絲。
“确有一事想求父親應允。”
“你說。”
“楚楚心中已有一人,希望父親能應允我嫁給他!”
林彥執筆的手一頓,墨水從筆尖滴下,暈染了紙張。
他心中驚訝不已,臉上卻不動聲色地将紙張團起,扔進廢紙簍裡,“說來聽聽。”
他也想知道到底誰能得她青眼,竟讓她不顧女子矜持,越過男子率先求他應允。
“他就是今年的新科狀元,如今的翰林院修撰裴修遠。”
林彥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裴修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