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謀反一事塵埃落定，涉事的陸家亂黨皆被處刑。朝中官員大洗牌，蕭景賀趁機提拔起一些可用之才。

裴修遠因為在平定陸家謀反一事中功勞顯著，由從五品的秘書丞直接升任為正四品的吏部侍郎。薛懷峥也因為救駕有功，從四品的忠武将軍升任為三品的雲麾将軍。其餘參與平叛的官員将士皆論功行賞。

裴修遠出列跪謝皇上，然後當着朝臣的面，揭露了陸家十五年前對齊家犯下的罪行，坦白了自己隐姓埋名為家人報仇之事，最後叩首請皇上責罰他的欺君之罪。

朝臣聽完後皆萬分震驚，沒想到多年前震驚長安、弄得人心惶惶的齊家滅門慘案，竟是陸家主使？而當年齊家竟然還有幸存者，居然就是裴大人？

蕭景賀雖然早就知道此事，但在朝臣面前，還是做出十分動容的表情，“朕未料到陸家多年前竟就犯下如此令人發指的罪行，實在是喪心病狂！如今陸家滿門抄斬，也算是告慰了齊家百口人的在天之靈。至于責罰，”蕭景賀搖搖頭，“若不是愛卿隐姓埋名打入陸家内部，又豈能找到并揭發陸家謀反的罪行？功大于過，朕便不追究了！齊大人日後勤勉為民，便是對朕，對晟朝最好的回報……”

時隔多年，裴修遠終于能夠正大光明以齊修遠的身份出現在衆人面前，他心中萬分複雜，再次磕頭，“多謝皇上，微臣定不負皇上所望！”

*

宮變那日後，丞相府便撤下了白幡，府中又恢複了往日的甯靜。凝香居内，林楚楚像往常一樣，半躺在窗邊的軟榻上看着話本。

宮變那日，她領着風雨樓的人攻入皇宮“救駕”。幸而她戴着紅色面紗，作江湖上流星仙子一樣的打扮，沒人發現她丞相府小姐的身份，她才能悠閑躺在這裡看話本度日。

如今先皇、太子已死，陸家滿門抄斬，陸家亂黨皆處刑，蕭景賀衆望所歸登上皇位，林楚楚不去和親的計劃算是成功了一半，剩下的，便是怎麼将匈奴從晟朝的領土中趕出去。不過，行兵打仗之事不是她所擅長的，隻能交給蕭景賀和薛懷峥等人了。

先皇駕崩，新皇登基，所有人都在忙碌，隻有她無事可做，隻能躺在這裡看看話本，不過多躺幾日，就連手中的話本好像都對她失去了吸引力，林楚楚覺得有些無聊。從宮變後，她都好幾日沒見到薛懷峥了，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林楚楚走神時，靜秋走進來，說道——

“小姐，裴大人讓人送來口信，約您金玉坊一見，說是有事情要告訴您。”

裴修遠，他不是蕭景賀的人嗎？

蕭景賀剛登上皇位，應該正是事務繁忙的時候，他不幫着蕭景賀處理公務，找她有什麼事？

林楚楚心中不解，不過反正她也無聊，見見也無妨，她也好奇裴修遠要告訴她什麼事。

她換好衣服，帶着靜秋到了金玉坊。走到裴修遠的包廂，林楚楚讓靜秋在門外等候，她自己推門而入，裴修遠已在内等候多時。

裴修遠還身着官服，像是下了朝便直接到了這裡。見林楚楚來了，裴修遠露出一個笑容，給林楚楚斟上一杯茶，說道：“楚楚來了，過來喝杯茶吧。”

林楚楚從裴修遠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以前裴修遠總是不自覺眉頭微擰，看着心事重重的，可今天一看，他眉間的陰郁消散些許，整個人像是卸下了什麼包袱似的。

林楚楚不由挑了挑眉，好奇是什麼事情讓裴修遠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她坐在裴修遠的對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知裴大人今日找我所為何事？”

裴修遠低垂眼眸，沉思片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鼓起勇氣說道：“楚楚，其實我今日找你來，是想跟你道聲歉。”

道歉？

林楚楚疑惑，“裴大人為何要跟我道歉？”他也沒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吧？

如今陸家滿門抄斬，裴修遠為齊家報了仇，他也終于能光明正大冠齊姓。一切都已塵埃落定，他這才向林楚楚坦白道：“楚楚，之前我對你有所隐瞞，其實我不姓裴，我姓齊。我叫齊修遠。”

“我本是長安齊家人，我的父親是陸太師的部下，十五年前，我父親發現了陸家想密謀造反，暗中收集罪證時，不小心被陸家人發現，引來了殺身之禍。陸家人以我全家百口餘人為要挾，要我父親說出那些罪證的下落，我父親誓死不從，陸家便滅了我陸家滿門，幸而我母親帶着我躲在水池中才躲過一劫……”

“後來，母親帶着我逃離長安，躲在青州一個偏遠小村莊裡隐姓埋名生活，就這樣過了十幾年。可惜，三年前，陸家的殺手還是查到了我們的容身之地，我母親帶着我逃到了青州城外的小樹林。陸家殺手逼問她證據的下落，我母親甯死不屈，用性命拖住陸家殺手，讓我快逃，結果在一個小木屋前，我還是被陸家殺手截住……”

林楚楚恍悟，她也想起了當時的情形。她出門遊曆，長途跋涉十分疲憊，好不容易找到個小木屋正休息地好好的，結果被一陣淩亂的腳步和說話聲吵醒，開門一看竟然是一群殺手在圍堵堵截一個柔弱的少年書生。

“原來三年前在青州城樹林中小木屋外，那些追殺你的殺手，就是陸家的人？”

裴修遠颔首，眼神中多了一絲感激，“那日多虧你出手相助，否則我活不到為我齊家報仇雪恨的這一日。”

林楚楚擺擺手，“順手之勞罷了，”她又好奇問道，“那你是怎麼跟二皇子，不，跟皇上認識的？”

一個是毫無根基甚至還在被追殺的窮書生，一個是身在皇宮中的不受寵皇子，怎麼看都扯不上關系。

裴修遠說道：“你救下我，又陪着我埋葬我母親之後，我在母親的墓前跪了很久。皇上身邊的暗影找到了我，他們知道是陸家滅了齊家，說如果我想報仇，可以跟他們合作，前提是先考上進士，入朝為官……”

“三年後，我進京趕考中了狀元，在曲江宴上，陸文忠看中了我，想拉我進陸家陣營。我本不願，暗影告訴我要扳倒陸家，進入陸家是很好的機會。後來我在齊家發現了我父親母親甯死也沒告訴陸家的謀反罪證，又在陸家黨人的口中，探出了他們十日後謀反的消息……”

聽完裴修遠的故事，林楚楚心中五味雜陳。她從不知道裴修遠有這樣的過去，身上背負着齊家的血海深仇，難怪過往他的眉間總有種萦繞不去的憂郁，難怪那日在宮中，裴修遠見蕭景賀要放太子和陸家人離開會那麼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