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醒。”常安,給香爐添了炭,“睡一天了,我感覺時辰差不多。”
見邱茗沒說話,常安琢磨了一下,歪了小腦袋,“少君?你擔心他?”
“沒。”
“那,我去看看?”
“我去吧。”
邱茗起身向後院走去,那裡隐蔽,不會有人前往。
邱茗的家不大,他一年沒多少俸祿置辦房産。
四方的庭院,栽種桃花樹,一方小池塘中養着幾條錦鯉,常安在家沒事幹就會去喂魚,前前後後撐死了好幾條。
來到門前,燈是熄的,屋内漆黑一片。
邱茗沒做聲,徑直推開房門,隻見床上躺着的黑影一動不動,他試探性地靠近床榻,微弱的光亮下看不清人的輪廓。
在離床一步之遙的地方,邱茗突然察覺不對勁。
“躺”在床上的不是人,形狀更似被刻意堆疊的被褥。
邱茗心髒一墜。
刹那間,一人影閃到身後,邱茗反應奇快,回身一刀劈下,那人起手肘擋回,幾乎同時,邱茗另一隻手直擊中路,那人沒防備,明顯吃痛,身體踉跄退後,半跪在地上。
邱茗指間亮出斷血刃,刀片發出此人定必死無疑。
月光透過窗格,照亮着地上的人,身上纏滿了繃帶,邱茗怔了片刻,甩袖抽回刀刃。
“夏将軍掌弄兵法,可就這點手段。”
對方沒有回話,邱茗想到方才那力道,張了張手。
自己可能下手重了,估計那一掌擊得不輕,于是上前查看情況。
不料剛俯下身,夏衍突然發難,一把擒住邱茗的手腕,撲倒身體,将人狠狠壓在床上,順勢卸了對方的刀刃反手抵在喉部,居高臨下的姿态。
“小爺我行軍多年,怎可能隻懂一種兵法。”
“趁人之危,夏将軍,你道術不正啊。”邱茗被壓在下面喘不上氣,脖子邊刀刃冰寒,夏衍随時能割斷他的喉嚨。
“道法不問出處,況且,副史大人若非心生間隙,怎又着了我的道,”夏衍刀尖撩開邱茗耳鬓的碎發,臉色陰沉下來,“為什麼救我?難道你們這幫内衛也有心軟的時候?”
心軟?邱茗冷笑,“談不上,無意在郊外發現了個廢人,僅此而已。”
“你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先斬後奏,行書院的招數我可略有耳聞。”
夏衍身子壓低,他能看見黑暗中,身下人長發散亂,邱茗的眼睛泛着微光,領口處一對漂亮的鎖骨被衣衫半遮半掩,随着胸腔起伏的熱氣,綿長的味道陣陣浮現,像是在香堆中浸久了一般,骨子裡都散着芬芳。
突然喉嚨不自覺的滾動,胸口一片熾熱。
“你若不想待,自己出去就是了。”邱茗偏過頭。
“出去?”夏衍強行把邱茗的下巴掰回,“我倒當真不知道,你内衛府邸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夏衍,你倒是講講,我诓你有什麼好處。”
“你和那姓張的是一路的,我前腳出門,你們後腳給我再治個威逼朝臣的罪名,副史大人,我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行書院想治你的罪沒那麼麻煩,”邱茗道,同時胳膊悄悄向外探尋,“我大可廢了你的經脈,再把你仍到門口,許你一個報複未遂就地正法。”
“那我真是感激涕零,副史大人給我死個痛快,反不用現在這般提心吊膽。”
邱茗歎氣,“你看,我說了,你又不信,不如躺着多修養幾日。”
瞬間,邱茗擡手一指要戳夏衍頸後的穴位,點到這能讓人發昏,但夏衍看破了他的動作,手微動,竟松了刀,死死扣住他偷襲的手,鎖住手腕按在床上。
突然,咣咣一串敲門聲。
兩人一愣。
就在這個間歇,邱茗毫不留情一膝蓋抵在人的腹部,夏衍明顯疼出了聲。
可他剛脫身要跑,便被夏衍一把拉下,倒向床底,那人傾身壓下将他困在懷裡,一隻手死死捂住他的嘴。
“少君?公子?怎麼不點燈?”常安推了門,手裡捧着蠟燭,在屋内照了一圈,空蕩蕩的。
“咦?他兩人呢?”
随着常安疑惑地離開,邱茗被按得再也受不了了,隔着人手隻能發出嗚咽般的聲音。
“放開!”邱茗愠聲喘着氣,可怎麼也掙脫不了。
這時他注意到俯視自己的人,眼裡閃爍的光灼熱地可怕,仿佛要将自己吞噬殆盡。
危險。
邱茗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危險。
夏衍裂了嘴角,滿眼戲谑,“上次牢底探訪,小爺我可記着,如何,副史大人說話還作數不。”
邱茗瞪大了眼,迎面夏衍的聲音在耳側低沉,“怎樣,陪我一晚?”
“滾!”邱茗齒間發狠,用力挺起身,好巧不巧貼上夏衍熾熱的胸口,隔着皮肉能感受到對方的心跳。
忽然間,烏鴉啼鳴聲低鳴,夏衍微怔,如夢初醒,鼻息凝神深吸一氣,低頭埋進邱茗的胸口,如同野獸撕咬食物一般狠狠啃咬衣下袒露的鎖骨。
“唔……”
邱茗被咬痛了,悶哼着,氣息變得急促,想将夏衍推開奈何雙手被鎖無從下力。
該死。
他閉上眼緊咬嘴唇,忽覺身上一輕,瞬間全身覆蓋一襲冰寒。
邱茗愣了愣,起身仔細看去,窗戶敞得老大,被風吹得一開一合吱呀作響。
他從床榻上坐起,攏了淩亂的衣衫,掩過雪白肌膚間的齒痕,身上殘有餘溫,寒風一吹什麼都不剩。
蓦然間邱茗不自覺地手下一緊,似乎想抓住那絲溫熱。
包裹他的那團火,消失了。
夏衍,走了。
雪落了半日,鳳陵台前能看盡神都一日的風景。
城邊風起,雪片飄下。
邱茗站在雪裡,伸手去托,沒接到。
鳳陵台位于皇城南角,金鳥朝天,飛鳳梁瓦,房檐邊鳳在上龍在下。
這是趙知維當天後時期命人着手建造的,當時滿朝文武進言,說趙後妄圖竊取龍位,但一女子怎會得天下?先帝不以為意,然而卻想不到這女子真有登基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