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羽林軍聽令!”
被戎狄騎兵掃得潰不成軍的衆人側目。
“兩人成組攻要害處!敢棄甲跪降者,就地正法!”
“左十六軍出列!随本将去後方,端他們放天火的老巢!”
一時間刀劍聲四起,馬蹄聲漸亂。
邱茗捂着胸口被六公主和容風攙回屋内,三人剛進屋的時候,宋子期以為戎狄攻過來了,舉了把菜刀張牙舞爪地一通亂砍,被容風一劍釘在了地闆磚上,刀刃穿了個洞。
剛要和人理論一番,一扭頭,見邱茗又吐血了,更氣不打一處來。
“你又不自量力了?”宋子期趕緊摸了他的脈。
“你還說他!”六公主比宋子期氣還大,怒道,“你不是大夫嗎!趕快弄止血散來!”
“六公主??”宋子期眼睛瞪得銅鈴一般,手下沒摸出什麼異常,哦了兩聲後拔腿跑向偏房。
邱茗确實不是舊疾複發,隻是異族人力氣太大,方才那一腳給踹出來的,他活動了身體并無不妥,應該隻有胳膊擦傷,沒什麼大礙。
宋子期火急火燎拿來止血散,要給他包紮,誰知被六公主搶了去。
“哎,丫頭,我可是大夫。”宋子期很是挂不住面子,敲了自己太醫署的腰牌。
“大夫怎麼了,太醫院的技法,本公主也會。”
宋子期一股氣憋得臉通紅,可瞟見邱茗對自己使眼色,哼了聲,翻着白眼勉為其難地打起圓場,“行,勞駕六公主,包紮而已,别給他包死了,我懶得收屍。”
視線一轉,上手勾住容風的肩膀,“哎,這位公子,我瞧你面紅目赤,急火攻心之相,有熱毒,走,本大夫給你診診。”
容風冷臉掙脫,語氣和他的表情一樣沒有起伏,“公子有令,我得看着你們。”
“看啊,去外面看一樣,不耽誤,保證醫不死你。”順手就給人拉了出去。
其實邱茗想說自己傷得不重,但六公主不這麼想,她撸起人的袖管,邱茗反抗了一下。
“你還動!”六公主一出聲,邱茗悶悶地安靜下來。
撩起袖子,白皙的胳膊上活生生挫下一層皮,斑駁翻起,粘着血肉,着實駭人。
手腕上的蝴蝶紋暴露在衆目睽睽下,邱茗指尖抽動,低下頭去,竟莫名地窘迫。
不知為何,他不想六公主知道自己是内衛。
可六公主跟沒看見一樣,撒上藥粉後一圈一圈纏上繃帶,動作異常熟練,清亮的宮鈴聲在寂靜的屋内回響。
邱茗垂着腦袋,像個被長姐數落的孩子,半晌,斷斷續續地開口,“多謝六公主……救命之恩。”
“說什麼呢,今日明明是你救的我。”六公主笑得格外燦爛。
邱茗頓了頓,“四年前,臨淵寺中,若不是六公主,我也不會在這。”
“害,本公主那晚閑的沒事出門逛逛,正巧見你睡雨裡,就喊僧人給你擡回去了,沒做什麼啦。”
面前的人唇角生花,眼眸彎如新月,三分容貌,四分溫情,看得邱茗一度失神。
記憶中江陵河畔早已模糊的身影,曾扶起哄他糖吃、拿女兒家首飾逗他的人,那個他以為今世再也見不到的故人,此刻卻活靈活現地給他治傷,同他談天,還絲毫不介意他的身份。
姐……
“哎,好啦。”
六公主的聲音令他回過神,自己的胳膊已嚴嚴實實纏至手腕,掩住了那隻蝴蝶紋身,姑娘酒窩深深,笑道:“不比宋大夫專業,都怪我逞能,隻是想答謝你。”
咣當一聲門被踢開,兩人吓一跳,夏衍滿身煙塵裹着寒風冰血,就這樣徑直走到他們面前,臉色堪比暴雨前的黑雲。
六公主抿起嘴,眼睛慌得四處張望,好一會才吐了舌頭,一副賣乖的模樣,試探性地擡起小手和人打招呼。
“嗨,衍哥,那個……”
“私自離宮,知道太子和韶華殿下有多擔心嗎?”夏衍眉毛擰作一團,一點不給人姑娘好臉,“婉今,長本事了?騙羽林軍衣甲,跟誰學的!”
六公主手指捏得飛快,支支吾吾道:“我想跑馬嘛,都說兖州跑馬最好,我沒忍住,就跟出來了……”
“跑馬哪裡不能跑!非得到兖州來,這宮外多危險,沒看見嗎!”
“我又沒怎麼樣。”六公主撅起嘴,嘟囔着,“騎馬射獵本公主都會,又不至于餓死自己,大不了再回去……”
“還頂嘴!信不信我告訴韶華殿下!”夏衍擡起手佯裝要給人一巴掌,沒打到人六公主就抱頭哎呦叫出了聲。
“你、你打人!”
“打的就是你!”夏衍撸起袖子吓唬人。
“你們都欺負我!整日要我學女紅,什麼針線、刺繡,煩死人啦!”六公主拽着裙擺,氣鼓鼓地奪門而出,夏衍追上去沖人大喊,奈何根本喊不回來。
“臭丫頭!給我回來!容風!看着她!”
頭頂冒火的人大步折回屋内,邱茗坐在椅上,偏過頭去,胳膊耷拉在一旁,身體微縮,有種說不出的不自在。
夏衍低頭瞧了眼他的胳膊,眉毛皺了下,拉過木凳坐到對面。
兩人都有點尴尬。
夏衍躊躇了陣,忍不住咳嗽了聲。
“近來可好?”
[1]出自劉向《熏爐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