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什麼?
在這充滿猜忌、血雨腥風的皇宮裡,這麼多年,少有人這麼同他說話。
如一束光穿透黑暗,再也無法壓抑的情感頃刻間将邱茗吞噬,他無法忘懷這人的擁抱,愛撫,細語,還有無法擺脫的讓他沉迷的氣味。
都說制香人,一輩子隻會對一種香味情有獨鐘。
于邱茗而言,這種味道,是他最不喜歡的冰寒。
那是他的夢魇,是他的連接前世血淋淋的牽絆,更是他守着家人最後殘溫,是他唯一活下的慰藉。
他恨死了雪天,卻又無時無刻期待着雪天。
夏衍等了許久懷裡的人沒出聲,想是不是自己太過莽撞,吓到了人家,正打算再安慰幾句,突然他聽見牆後有響動。
“小心!”
夏衍一把将邱茗拉出,刹那間牆壁中一支利劍射出,紮入肩膀,鮮血漸出。
邱茗一驚,奪過夏衍的劍向牆縫刺去,一陣厚重的抵觸感,牆對面發出悶響。
再抽回,劍刃帶着血。
還有刺客?
正當邱茗思考時,夏衍顧不了那麼多,抱住他的腰傾倒下身,兩人趴在枯草堆中,捂住了他的嘴。
嗖嗖幾聲,背後牆上釘了數支箭。
許久,隔壁未有動靜。
一串嘈雜的腳步聲後,刺客應該是走了。
邱茗打開夏衍的手,不想,身上的人居然晃悠悠地滑倒了一遍,忙翻身查看。
那一箭射在偏向心髒的地方,不深,但傷口冒着黑血。
邱茗蘸血輕聞,味道酸澀刺鼻。
心下一抽。
這支箭,塗了蛇毒。
“夏衍,你醒醒!”邱茗拍着對方的臉,心中焦急萬分。
可被打的人雙眼緊閉,一動不動。
他拾起掉在一旁的匕首,在衣衫上擦了擦,打算把箭頭拔出來。
恍然間,邱茗握着匕首突然愣住。
夏衍動不了了,眼下殺他最好的機會。
要殺了他嗎?
手中的匕首在顫抖。
最初遇到夏衍時,邱茗隻覺得這個人難纏,處處和自己作對,後來越是想甩越是陷得更深。
給他出陰招的人太多,他防都防不過來,隻有夏衍是個例外。
強拆他的心防,以不容拒絕的姿态闖入,無論是無意靠近還是刻意為之,他都無法拒絕這個人。
直到對方喊出他本名的那一刻,他驚訝地察覺,隐姓埋名十年,居然無比懷念那個名字。
那個可以無所畏懼、站在陽光裡的名字,一言一行全憑于心。
他萬般想藏匿、舍棄的過往,是他不可割裂的一部分。
他曾以為自己沒救了,可偏偏有這麼一個人,認定了他,從始至終,一成未變。
邱茗高舉的胳膊早已僵直,血液抽回心口,顫抖不停地手變得冰涼。
往日相處、兒時回憶湧入腦海,一朝朝,一幕幕,如春下日升的畫卷,濃情的筆墨繪制的場景,在眼前越來越清晰。
他緊咬牙,雙手握住匕首,傾入渾身力刺下。
钪一聲,鮮血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