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邱茗心思大亂,掙紮起身被反扣住手腕。
張楠也欺身壓上,面目可怖,簡直要将他插吃入腹,一把掰過下巴,“能睡在那羽林軍的屋内,讓我碰下怎麼了?說,你們到哪步了?是親了,還是和他上床了?”
“張翊!你瘋了!”
“我瘋了?那讓你看看,什麼是真的發瘋……”張楠也如野獸般腥紅的雙眼已經失去理智,嘴角扯出弧度,貼到耳側細語,“你陪我瘋……”
“别碰我!”
地闆涼得刺骨,邱茗拼命反抗,可渾身使不上勁,難聞的煙味探下身,即将要啃咬脖頸時,他屏住呼吸緊咬牙關,手腕抽動,一刀斷血刃猛得劃了過去。
手指鮮血溢出,趁人放松的一瞬,擡腳狠狠踹了對方肚子。
“唔……”
張楠也被踹得吃痛,弓下身,邱茗立即攏起衣襟後撤,氣息錯亂,緩了半晌才顫抖開口,“你給我清醒點……”
不遠處的人蜷縮身體,停了片刻,緩緩擡起臉,衣衫開松露出細膩的臂膀,胸前赫然出現幾隻朱唇紅印。
邱茗怔了怔。
他曾聽聞張楠也是靠當皇帝的男寵,上位掌管行書院,從而成就權傾一時的長史之位,卻從未真正虧見過巫山雲雨後的景象,一時失神。
隻見張楠也頭發披散,衣冠不整,身上還留有印痕,模樣甚是狼狽,忽然掩面嗤笑。
“連你……連你也覺得,我是腥臊之物,不讓我碰……你們怎知,脔寵之臣,何等位卑……日日夜夜,帳下事不斷,不止皇帝,還有龌龊的王爺……”
張楠也爬進一步,陰柔的面容沾了血漬,仿佛地獄描摹的畫卷在扭曲的面容上展開,猙獰得可怕。
既然被看見了,便再無顧慮,張楠也喪心病狂地掀開上衣,凝脂般的皮膚上布滿青紅的痕迹,有捆綁的,有被燙傷的,猝然失心狂笑,“你看,他們對我做了什麼,我的身體在哪?我的尊嚴在哪!在哪!你看啊!看啊!!”
這人瘋了……
邱茗渾身發抖,翻身跌跌撞撞沖出行書院,任憑張楠也在身後發出野獸般的咆哮。
“為什麼是我!他們為什麼不動你!為什麼!!!”
為什麼要是我?
耳邊風聲不斷,邱茗想甩開那詛咒般的話語,可聲音在腦海中久久不能平息。周圍場景閃過,和煦春光壓不下心底的恐懼與躁動。
他不是不清楚皇帝當初設立飛鶴監的用意,古來帝王一向坐享三宮六院貌美如花的妃嫔們,莺莺燕燕歌舞聲,輕羅解裳曼妙飄逸,皇帝榻上恨春宵苦短,暮暮朝朝。現如今,千古女帝上位,為何不能收攬天下美男,擁摟有俊秀情郎的“後宮”。
起初入宮時,皇帝召見過他一次後便沒了下文,他一直以為是自己樣貌平平入不了皇帝的眼,加上張楠也專寵,以至于很少想所謂的床笫之事。
可張楠也一番話,再次勾起他深深的恐懼,伴君身側,君令不違,若是哪天輪到他頭上,他該怎麼辦?
怎麼辦……
“咦?夏公子,你來這兒做什麼?”
回過神的邱茗茫然擡眼,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跑到了明殿前的西内苑,這裡是皇城内羽林軍駐紮的地方。
“衍哥不在,巡南牆去了。”路勇頭點向遠處解釋。
聽見夏衍的名字,邱茗終于穩了心神,春獵認識的時候,這些人隻知道他是夏衍的堂弟,便以“公子”相稱。
小夥子見人呼吸困難,滿頭是汗,擔心問,“你要不要坐這裡歇會?衍哥半個時辰内肯定回來。”
“不……用……了。”邱茗斷斷續續開口,拭過額上汗水,深吸了幾口氣,從衣衫中摸出懷嬰果子咬了下。
自己夏望舒的身份還是不要暴露為妙,随口應了聲後準備離開。
誰知,沒走幾步,路勇興緻沖沖追上,笑說:“夏公子怎麼急着走?你想辦法幫太子殿下出了東宮,弟兄們想答謝你呢,不如去。”
路勇話到嘴邊頓住,一拍腦門,“哎,我一高興忘了,衍哥交代過,你滴酒不沾,不讓弟兄們拉你吃酒,可惜沒機會同你好好喝幾杯。”
“舉手之勞,不足答謝,陛下愛子,太子身份貴重自有上天庇護,何必謝我。”
“夏公子,你可太謙虛了,殿下困在東宮五年了,每次見他憋屈,我們這心裡也不好受啊。”
路勇毫不避諱拍了他的肩膀,兩眼放光,話匣子一開講了沒完。
果然是赤心之人,邱茗甚是無奈,礙于是夏衍的手下不好打斷,隻能硬頭皮接話。
如此說來,春獵他們行動時,路勇也知會有人對太子不利,便想暗自追查刺客,探真正幕後之人。
想到這裡,邱茗心生錯頓,總感覺自己聽到過什麼話,但似乎遺漏了細節。
在哪裡?
“路勇,那天你去追刺客,可有看見什麼?”
“沒什麼啊?”路勇撓頭,想了半天也沒個頭緒,“追到獵宮外時那人跑沒影了,渾身裹了黑布,過兩招還行,但論相貌,小的眼拙,拎我面前八成也認不出來。”
“你追到獵宮外了?”邱茗心髒噌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一把抓住對方雙臂,“你追出去了多遠?宮外有人嗎?有人看見你嗎?”
“哎?夏公子,你慌什麼?”路勇笑着擺手,“沒有沒有,我出去那會正巧撞見六公主他們回來,沒碰到外人,那夥人奈何不了我,放心吧。”
原來是這樣。
邱茗松了口氣,可能是那夥人見六公主造訪,提前撤走了,這麼說,路勇應該是安全的。
三言兩語應付後,又感覺眼前星星點點,暈得不行,于是趁自己昏過去前,扶着宮牆挪步向宮外走。恍然之間,被遺忘的話語不經意拾起,如迷霧中刺入亮光。
邱茗停下腳步,攪動的情緒在胸口翻騰,動擾的氣血直逼喉嚨,痛得他傾下身咳嗽不止。
疑惑,不安,甚至不可置信。
春獵出遊回京,皇帝再三下令不得再議太子獵宮遇刺,當時殿外露台在場的不過七、八人,羽林軍口徑統一,加之太子親自出面安撫,這件事理論上不會傳開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