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
邱茗奮力掙脫束在身後的手,從方才到現在,雙腿一直發軟,他底子本就不好,難以招架毒香發作,雖不至危及性命,但足以讓他一時半刻動彈不得。
“不老實啊,”俊陽侯掌心用力狠掐雙腕,手下人呻吟了一聲,“再亂動,别怪我把你打暈了帶出關,塞外天寒,你一副身子扛不住,本侯隻能多叫幾人來取暖,到頭來發生什麼,副史大人可别後悔。”
兖北的夜裡狂風陣陣,如刀割皮膚,凍得他手腳全無知覺,眼前火光照亮了半邊天,埋伏在街頭巷尾的府兵傾巢而出,很快控制了城内大片區域。荊安城的主人走得匆忙,計劃先與戎狄會和再率大軍南下。
高台樓閣上,一望無際的大漠與天交彙處泛起白光,俊陽侯站在最高處,俯視遠方灰色城牆後低矮的房屋。
不禁攥緊拳頭,一胳膊提起跪在地上的人,揪住頭發,逼人直視這宏偉的社稷江山。
“多看一眼吧,等翻過燕山去往戎狄地界,副史大人再想看,可就看不到了。”
“看不到的人,是侯爺吧……”邱茗氣縷如絲,白氣缭繞,盯着人訝異的目,“千裡外坐落上京故土,隻怕今夜烽火狼煙起,你回不了頭了……”
“放肆!”俊陽侯手勁又大一分,強行掰過下巴威脅,“落我手上還有什麼底氣逞強?若不是你行書院的身份,方才在府裡本侯就把你殺了。”
“侯爺肯留我至今,原來是想得大宋中央的情報。”
“本來不打算從你身上下手,可張翊沒了,我總不能空手同小可汗談條件,不然,哪來的兵馬助我鏟平中原腹地?”
“他的話你信嗎?”
俊陽侯一怔,邱茗輕笑着,雙唇無一絲血色,“你同小可汗相約吞并北方四州,兖州有你的兵一舉封城不在話下,可是定州、澱州均無勢力,無法在短期快速攻破,如此着急起兵,不就是擔心,朝廷大軍來襲,你将失去與之抗衡的優勢嗎?隻是侯爺,小可汗遲遲按兵不動,他真想助你打下江山嗎?”
“看不出來,除了香道醫術,連兵法也略知一二,”俊陽侯雙目炯炯有神,欲要把他吞入腹中,“副史大人這般聰慧,為何不考取功名,名正言順入朝為官,偏要窩在行書院苟且?難不成,是有什麼難言之隐嗎?”
“一副皮囊能換取地位,還想講寒窗苦讀的道理?”邱茗眼底幽森,湊到對方耳邊輕語,“侯爺見過吧?能上床得到的東西,何必廢口舌,跑殿前一番賣弄,難不成讓侯爺惜才啊……”
“休想挑唆本侯和小可汗的關系!”俊陽侯怒目圓睜,一腳踹去,邱茗踉跄退了數米。
“隻要壓上足夠的籌碼,有我在,他不敢反!”
“反或降,豈是你我說的算,”邱茗緩緩站起身,樓閣邊沿,腳下足足數十丈高,淡淡看了眼盛怒的人,“你們算了太多利益,卻不想聽腹裡的人心。”
仰望長空,天地蒼茫,飄飛的衣衫同閃耀的朝陽融為一體,一隻折翼的戕烏用盡全力撲動翅膀,在黎明處上上下下飛動,扯嗓子啼叫。
霞光隕落,邱茗閉上眼,任憑身體向後倒去。
俊陽侯幡然醒悟,大呵道:“他想跳樓!别讓他得逞!”
四面八方的人沖上阻止,可已經晚了。
耳邊風聲呼嘯,一片混沌中,邱茗感覺身體很輕,輕到四肢不受控制,直到狠狠砸入臂膀,那人長劍插入城牆,接住他的瞬間,刀刃與石塊的摩擦聲刺耳,急刹過後,牆上赫然留下長長一道裂痕。
雙腳支撐牆壁站定後,懷裡人終于虛弱地睜開眼。
“夏衍……”
“别說話。”
眼前人臉龐粘了血漬,肩膀處的衣甲有破損,明顯剛從侯府突圍出來。邱茗聞到了血腥味,皺起眉頭。
“一點小傷,不礙事,他們損得更大,”夏衍把人抱得更緊了,“我帶你回去,不準鬧騰了。”
高台上人探出頭,震驚了片刻。
“來人!别讓他們跑了!”
弓箭手拉長弓就位,俊陽侯率人持劍跳下,落在平台上,将二人包圍。
夏衍啧了聲,将邱茗架在自己肩上,騰出手,劍刃掃過三兩士兵。
“一起上?”
“怕他幹什麼!”俊陽侯最恨人挑釁,額頭爆出青筋,“與我作對,還護行書院的内衛,夏将軍,你朝中的位置,恐怕坐不久了。”
“那位子早不想幹了,隻是夏某眼拙,侯爺的好,小爺要不了。”
“夏衍,你不會以為,我侯府上下幾千精銳滅不了你吧?前些日子幫你窩藏内奸的鼠輩,不出半個時辰,本侯全給你們翻出來。”
“侯爺好大的脾氣,隻怕目下已來不及了吧。”
夏衍笑得暢快,不用他解釋,天邊戎狄的方向,幾萬兵馬疾馳而來,滔天響徹的動靜大地為之震顫。
是李靖傑的部隊。
再轉眼,黑衣少年落在人身邊,舉劍怒視,另一戴鬥笠的人扛刀上陣,嬉皮笑臉揮手。
“自身難保還想威脅我們?黃泉路好走不送。”
“不可能!”俊陽侯意識到自己被耍了,瞪向夏衍,“你們哪有時間把軍隊調至邊外!”
“你大動幹戈找人那晚,我們猜到你想和朝廷魚死網破,如果叛逃出關,勢必與小可汗回合,奉韶華殿下口谕,左将軍李靖傑帶三萬兵馬由定州出邊,圍剿反賊。”
“住口……”
竹簡之:“哎呀呀,事實俱在,我們住口也無濟于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