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一下,周巡想着,隻要按一下,他就能知道眼前這個是誰。
“還不快滾?”那人走近了些,“你不會是在賭我不敢開槍吧?”
“哪能呢,你都殺六個了,開個槍有什麼不敢的。”
周巡的語調裡寫滿了挑釁,他一邊說着,一邊漫不經心的舉起手,把一根手指搭在開關上。
“哎,燈這麼亮,你不怕外面的人發現麼?”
對面沉默了一秒,又走進了兩步:“周巡你有病啊?讓你滾聽不懂?”
“那我關了。”
“别動。”
那人說着,三兩步走到門前,用槍指着周巡,另一隻手拉開門:“請你從這裡滾出去,這樣能聽懂了嗎?”
周巡依然不動,好像真沒聽懂一樣,甚至臉上的笑意更明顯了。
“老關,”他脫口而出,“你演技真的很爛。”
“……周巡,你想我哥想瘋了吧?”那把槍以最近的距離頂在他的腦門上,比在金山那那次還要近,“你要是真瘋了,就去陵園給我哥多燒點紙錢,說不定他在下面還能記你的恩。”
周巡完全沒有槍頂頭上的危機感,看着他笑了一聲,把手從開關上放了下來,另一隻手拍在門上,把門重重的的關上。
“我有正事說。”他嚴肅起來,“和你弟……和你身上的案子有關。”
“不感興趣。”
周巡思索着。從下午曲弦的态度來看,她一定對關宏峰假死的事情知情,并且這一定是關宏峰主觀選擇後的結果。周巡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選擇曲弦,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如果在這件事上他們保持了同一立場,那關宏峰一定會從曲弦的嘴裡知道有關潮汐行動的細節,以此來判斷213案的兇手。
那麼今晚關宏峰要見他,或許就是和這件事有關。
周巡斟酌着開口:“不感興趣?難道你不想知道213的真兇是誰嗎?”
“關宏宇”冷笑一聲:“不是我嗎?”
“你要是早半年認了的話,哥們兒倒省心了。”
“裝什麼?”他依然選擇保持這種語氣,周巡聽着奇怪,“你要是知道真兇,還至于一直咬着我不放?在你心裡那人不就是我殺的嗎。”
周巡滿不在乎地承認:“對啊,我就覺得你是殺人犯。但是前幾天,我查到點新線索,你不想聽?”
那位“關宏宇”沉着臉:“不想聽。”
“在醫院,就你哥出事那天,金山被人弄死了,你知道嗎?”
“我說了我不感興趣——”
周巡不管不顧地往下說:“殺了金山的那個人,或許就是213的真兇——就算不是他,也一定和他有關。”
他等着“關宏宇”給他的回應,但出乎意料的是,對方聽他說完這件事以後,反而沉默了,緩緩放下了手裡的槍。
他歎了口氣,緊接着後退了半步——這是什麼意思?
周巡略帶疑惑地開口:“你不會已經知道了吧?”
“你說的這個人,”關宏峰漠然地打斷他,“是他嗎?”
“什……”
他還沒來得及回頭,餘光中捕捉到一個身影從身後的架子裡竄了出來,緊接着後腦一陣悶痛。
周巡甚至沒有掙紮就倒下了。
他重重的摔在地上,腦子裡一瞬間忽然閃過很多東西。
他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一件事:如果今天本來就是老關要見我,這裡有沒有旁人,他裝給誰看?
上次在醫院裝蒜是為了騙我,這次顯然已經不是——這種程度的扮演,别說是高亞楠,恐怕是小汪或者周舒桐站在這,隻要多說幾句就會發現不對勁。
從一進門起,周巡的全部注意力就在眼前這個演技拙劣的“關宏宇”身上,導緻他根本沒注意到一隻躲在身側架子後面的人。
對于這種環境,我怎麼能犯這種低級錯誤?我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檢查四周?
是什麼讓我如此笃定關宏峰不會害我?
危險的想法一閃而過,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秒,周巡的這種恐懼忽然被無限放大。這種感覺曾經也出現過,在他發現吳征案裡,那枚關宏宇的指紋有僞造的可能性的時候;在他偷偷帶着小汪和小高,進老關家翻線索的時候;在他被關宏宇拿槍指着的那一刻,他意識到關宏峰和關宏宇一直在互換的時候。
我憑什麼相信關宏峰?
黑暗前的最後一幕,他看見那張假劉岩的臉,和關宏峰的身影一起出現在眼前。周巡忽然想罵街,也想重新審視一遍這個認識了十五年的老關——但是好像有點晚了。
于是千言萬語,化成一個已經到嘴邊的字,和他的意識一起暫時被封存。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