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周巡。”
“年齡。”
“三十五。”
“籍貫。”
“……”
審訊室的燈不算暗,窗外陰雨連綿。周巡坐在椅子,垂着眼,神色嚴肅,不知道在想什麼。
“津港的。”
“這個人你認識嗎?”
警員遞過來一張照片,周巡沒接,隻是擡了下眼皮。
他毫不猶豫的回答:“認識。”
“他是誰?”
“名兒忘了……總之就是之前殺老關的那夥人之一,之前辦案子的時候見過他的照片。”
警員點點頭,把照片放回去,接着問:“昨天晚上你在哪?”
“……”
周巡坐在那,罕見的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像一塊木頭。他眉頭緊鎖着,像是在思考什麼事情,似乎并沒有要回答問題的意思。
“周巡,”警員高聲了一點,“昨天晚上你在哪?”
“……我帶着隊,和人在夜店盤查。”
“後來呢?”
周巡一直垂着眼睛:“後來我走了。”
“去了什麼地方?”
“……”
周巡再一次陷入沉默。
其中一名審訊的警員歎了口氣,準備再次發問。
就在這時,審訊室的門被人推開,顧局和施廣陵前後走進,後面緊跟着趙馨誠。
三人把原本審訊的警員支出去,坐在周巡對面,而他依然垂着頭,盯着自己眼前的小桌面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趙馨誠最先沉不住氣:“老周,你跟我說句實話,那個人的死……到底和你有沒有關系?”
周巡跟聾了似的,還是沒說話,依然一動不動的坐着。
施廣陵單刀直入:“人是不是你殺的?”
周巡閉上眼,他試圖撇去自己的情緒,用理性思考。
老關不可能害我。他想着。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從213開始,一年多來,一樁樁一件件的事,都在逐步瓦解周巡對關宏峰的信仰。十六年所建立起來的高塔被一磚一瓦的拆開,在他腳邊塌成一片廢墟。
緊接着,周巡發現一件事:他對關宏峰的信任沒有絲毫動搖,因為這東西并不是建立在事上的,而是建立在人上的。
十六年,再到213案,其實并沒有蛛絲馬迹的證據支撐起周巡對老關的信任,而是他周巡對關宏峰的信任才縫補了這千瘡百孔的事實——關宏峰可能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警察這一事實。
……好吧,還是不可能。
周巡第無數次質疑自己的信任,也是第無數次推翻自己的質疑。哪怕是現在,他已經意識到這件事,也依然沒有絲毫改變自己的想法。
老關要不是好警察,那津港就沒警察了。他堅信。
甚至他現在坐嫌疑人的位置,手上戴着铐子,甚至身上的血都沒擦幹淨,他也依然堅信這點。
老關不會害我。
他閉上眼,幾乎是自我洗腦式的在心底重複了一遍,老關不會害我。
于是,和前幾次一樣,他再次嘗試推測出老關想要幹什麼,或者是老關想讓他意識到要做什麼。
無緣無故的陷害我,這太奇怪了,不論是從關宏峰的角度,還是從那夥人的角度來看,這件事不論如何都說不通。理論上講,那夥人是要殺我的,而且不止一次下了死手,怎麼會突然大費周章的折騰這麼一出戲?
周巡還清晰的記着失去意識前的那個畫面:關宏峰和他們要查的那個假劉岩在一起。他又想起自己最後一次和老關的對話,這才想出些蹊跷來。
他大概猜出老關的計劃。假死是早就計劃好的,而關宏峰的“死”讓關宏宇有足夠的理由“重出江湖”,或許他們就是借此來接觸背後那些人的——合作或是交易,總之不論哪一個,有一就有二,隻要能打入内部,哪怕是摸到邊緣,也會是最大的一步成功。
對他們來說,關宏宇是個很有價值的人。他身上背着213的案子,或許早半年,那些人壓根不會選擇和關宏宇合作,他們對他的态度大約就是見面就動手,能直接按死絕不猶豫,因為隻要他死了,213就永無翻案之日。
但是現在,到了現在這一步,關宏宇反而是個麻煩:如果随便死了,警方勢必會調查;但是如果不死,被警察抓了,213的事情也很有可能變得越來越麻煩。
所以在老關的計劃裡,他替這夥人做了選擇——收了他不就好了。
這件事一定是暫時的,關宏峰隻是在利用“關宏宇”的身份試圖打入他們内部。從那夥人的視角來看,他們并不知道關宏峰還活着這一事實,而招安關宏宇,這事兒百利無害。不論對方是真心合作,還是假意欺騙,他們都可以借這個機會,把關宏宇放在自己身邊,哪怕一時半會處理不了,也至少能把人盯住。
從老關和假劉岩一起出現,甚至一起對付自己這個動作來看,老關成功了。
周巡回憶着兩人最後一次對話:那天是老關引我去見他的,但如果其目的一開始就是“暗算”我,那為什麼不直接動手,反而要讓我和他說那麼多以後,才把我打暈過去呢?
放松他的警惕是一回事,但是另一方面,也許老關早就想到我急着見他是要說什麼,所以才引導我把話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