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他背叛，明明是他挑釁，是他把自己變成一條瘋狗——但此刻，他卻還是會被他的眼淚拽着往下沉。
他已經為宋昕放低太多底線。
到底要低到什麼程度，才能重歸于好。
他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溫宸輕輕歎了一口氣。
“别再招惹我哥了。”他聲音低緩，像是哄孩子，“别怕，有我在。”
他一步一步靠近，蹲下去，伸手想要将宋昕抱進懷裡，指尖已然靠近那張白得有些病态的臉，想替他拭去那滴眼淚——
“哈哈。”
宋昕笑出聲。
“你看，你心軟了。”
宋昕笑着，嘴角忽然下垂。
“為什麼那個時候，不心軟呢。”
溫宸頓住，看着宋昕眼裡的水珠滑落，露出深藏在眼底的恨意。
“那個時候，我都求你了，你還是開槍。”
“溫宸，你怎麼這麼狠。”
“……”
“就因為蔣陽？”
溫宸受不了宋昕看他的眼神，更受不了他為了别的男人指責，憎恨自己。
那樣會讓他嫉妒到發狂。
他為什麼那樣對待宋昕，為什麼要給他下藥，為什麼要追到天涯海角。
——因為他害怕。
他是小三上位。
——因為他嫉妒。
都離婚了，宋昕還要顧念前夫。
——因為他恨着。
他恨宋昕勾搭他的時候，還勾搭了别人。
小四，小五，是不是現在還有小六？究竟要怎麼樣，宋昕才能夠把一顆完整的心給他。
他的心都給了宋昕，為什麼，為什麼要騙他。
既然選擇騙，又為什麼不騙到底。
隻是一點點小試探，一點點小折磨，就受不了，就露出本性。
啊——為什麼啊，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他做錯了什麼？
“要家世沒家世，要背景沒背景，一個沒斷奶的雜種——”
“值得你念念不忘？值得你為了他恨我？”
“宋昕，是你先招惹我的，是你先——憑什麼，憑什麼你在招惹我以後，去愛别人？”
他徹底控制不住了，猛地擡手，一把掐住宋昕的脖子，将人死死壓在桌底下。
“我給你機會，我一次次讓你回頭。你給臉不要臉，我都忍了。”
“我溫宸，不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
“不是你高興了就親兩口，不高興了就丢到一邊的備胎！”
“我好好對你，你他媽就該好好愛我！”
“非要逼我瘋，非要和我魚死網破？！”
“吃虧的隻會是你，宋昕——”
他咬牙切齒，眼裡翻滾着滔天的恨意，“你不是想死嗎？我成全你。”
“我現在——就成全你！！”
溫宸手上的力道越發收緊，指節深深陷入宋昕纖細脖頸的皮膚裡。
宋昕被他掐得快要喘不過氣，卻還笑得出來。
“哈哈哈哈……”
“對，沒錯，我愛蔣陽。”
“他死了我都愛，可你呢？你活着，我隻覺得惡心。”
“你還不明白嗎？”
“你就是我婚姻的跳闆，我一開始就沒愛過你，我隻是看上你有錢——”
“你以為你聰明？以為你特别？”
“我不僅勾搭你，勾搭蔣陽，我還有呢，我不僅跟你睡，我他媽還睡過好幾個！”
“就你最好騙，我稍微勾勾手，你就眼巴巴地過來了。”
“我睡你，從來沒帶感情。”
“就當嫖了。”
他聲音陡然一沉，吐字清晰——
“嫖你，溫宸。”
“你真賤。”
溫宸猛地一顫，眼底血絲瘋狂蔓延。
他的五官已經繃緊到極緻，牙關咬得發出咯咯聲，手指一寸寸收緊。
“你真的……找死。”
怒意、羞辱、瘋狂、欲望、破碎的愛混成一團，在他胸腔裡燃燒。
他盯着宋昕的臉，瞳孔放大，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再用力一點，再用力一點，這段脆弱的，不堪一折的脖頸就要斷掉了。
——隻差一點。
“嗡嗡——”
桌面上的手機突兀響起。
溫宸猛地回神，猛地松手。
他眼中還殘留着猩紅的戾氣，指尖的溫度也還在，剛才的觸感，勒緊的軟肉，顫抖的呼吸……全都是真實的。
他剛剛差點掐死宋昕。
是活生生地，把人親手掐死。
“咳……咳咳……”
宋昕撲倒在地，劇烈咳嗽着，整個人像剛從水裡撈出來，呼吸聲破碎又沉重，臉上血色全無。
他狼狽地撐着地闆，脖頸上一圈紅痕清晰刺眼，燙在了溫宸的眼裡。
溫宸的瞳孔慢慢收縮，喉嚨裡浮出幹澀的呼吸。
之前，他也差點殺死過宋昕。
掀開蓋子那一刻。
害怕，後悔，自責，痛苦。
那種滋味，真不是人受的。
他不想再體驗了。
可是剛才，他又跨過了那條線。
他想掐死他。
他差點失去他。
手機還在震動，是溫知書的電話。
溫宸望着宋昕狼狽的身影，耳邊嗡嗡作響。
下一秒，溫宸的餘光掃到宋昕手機亮起的屏幕。
撥出号碼一欄，赫然寫着——110。
頓時，沸騰的身體冷卻下來。
“你算計我？”他喃喃着，不像質問，更像是不敢相信。
“宋昕，你想讓我殺了你，是嗎？”
那一刻，他踉跄地站起身，站在光下，居高臨下，燈光拉長了他面部線條的陰影，扭曲間竟然浮現出幾分脆弱。
“你到底——”他聲音幾乎發不出來，“你到底要我……怎麼樣？”
宋昕癱坐在地，氣若遊絲地喘着，喉嚨火辣辣地痛，連回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
但他不需要開口。
那雙眼睛——
死死盯着他，透着毫不掩飾的恨。
沒有一絲愛。
沒有一點心軟。
溫宸的心，就像是從高空墜下，被那目光砸得粉碎。
怒意在那一瞬間潰不成軍。
把他從一個瘋子變成被傷透的孩子。
“我做錯什麼了……”他低喃一聲，像自言自語，又像在問宋昕。
“我愛你，我想跟你在一起，我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