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低下頭,想要把這個顫抖的身體抱得更緊一些。
愛生嗔,愛生憐,愛讓人身不由己。
他以為——
他們還能回到過去。
還能好好地,在一起。
一切恨意,一切傷害,都可以從這個擁抱開始被原諒。
“寶寶……”
溫宸啞聲喚着,伸手想要撫摸他顫抖的後背。
可就在這一刻——
一股滾燙的溫熱,突兀地從胸口炸開來。
像是突然迸裂的血管,将所有的幻想都撕碎。
不是體溫。
是血。
鮮血帶着刺鼻的腥味,瘋狂地滲透開來,浸濕了他的襯衣,順着布料緩緩滴落,在木質地闆上濺出斑駁的血花。
空氣中迅速彌漫起刺鼻的鐵鏽味。
溫宸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宋昕仍舊抱着他,動作溫柔極了,像極了戀人在親昵地交換體溫。
他甚至在溫宸耳邊輕輕呢喃。
“你說……愛我。”
“都說,可是……”
“為什麼……”都傷人。
溫宸臉色驟變,低頭一看——
宋昕的胸膛被貫穿,血順着自己手裡的刀柄,一滴一滴地落下。
是宋昕親手插進去的。
溫宸怔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而宋昕,還抱着他,仰着頭,眼神有些飄了,唇角揚起一個輕微的弧度。
“抱歉……”
就在這一刻——
“砰——!!”
大門被狠狠踹開,撞在牆上發出巨響。
緊接着是一連串警笛未停的喧嘩,警察沖了進來,手電光和紅藍警燈的光影交錯灑進客廳,将整個畫面染上一種詭異的冷色調。
“警察!都别動!!”
有警察拔槍,有人呼叫急救,有人沖上前。
警燈的紅與藍閃爍不定,像兩種極端的情緒在現場來回交替。
映在宋昕臉上的紅光像血,藍光像冰。
他站在那兒,背對着所有警察。
整個人的重心已經不穩,卻還勉強擡起頭,看向溫宸。
他嘴唇輕輕動了動。
沒有聲音。
他隻是用極小的力氣,朝溫宸的方向,艱難地一字一句張了嘴。
那三字,在無聲的口型中,模糊不清。
溫宸怔怔看着他。
他不知道宋昕說的是哪一個。
也許是愛,也許是恨。
也許……愛與恨,本就是同一個字。
下一秒,宋昕的身體緩緩墜落。
秋日裡的雪花,沒能等到冬天。
——
宋恩剛下班,夕陽還沒完全落下,天邊一抹灰紅。他才走到樓下,就被那輛停在單元門口的黑色奔馳吸引了注意。
車漆太亮,車牌太新,一看就知道不屬于這片老小區。
他心裡一沉。
不安像根小刺,輕輕紮進胸口。
上樓時腳步比平日裡快了幾分,推開門,玄關處的皮鞋一雙陌生。
客廳沙發上坐着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拎着個公文包,正在跟宋母客氣寒暄。
客廳的電視音量被調到了最低。
“金融财報消息,本市最大家具供應商漿果工廠獲得天使輪2千萬融資,成功挺過破産危機……”
“您就是宋恩先生吧,我是宋昕先生委托的律師,我姓魏。”
那人一站起身,禮貌,卻并不親切。
“我哥……他人呢?”宋恩下意識開口。
魏律師頓了頓,露出一個職業化的微笑:“他目前不方便露面,不過他讓我轉達一些财務上的處理意見。”
“宋昕先生名下賬戶有将近三千萬的流動資金,他表示願意将其中的百分之八十劃撥給您,作為未來生活和醫療支出。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将作為對母親的贍養金,由她自由支配。”
“我哥為什麼忽然要做這種事?”宋恩聲音一下子冷下來,眼神犀利,像是想從對方臉上看出點蛛絲馬迹。
“這是雇主的隐私。”魏律師不卑不亢地答道,“他讓我轉告,這是他應該做的安排。”
一旁的宋母已經笑逐顔開:“哎呀,還是我兒子有出息,三千萬,啧啧……我就知道他跟着溫先生日子能過得好。”
她伸手接過合同,一邊翻看一邊嘴裡念叨:“我家昕昕真有出息。”
“我不要。”宋恩忽然出聲,眉頭緊緊蹙起。
“什麼不要?”宋母頓時皺眉,“這麼多錢,送上門的你不要?你哥是知道你身體不好,才——”
“他好好地,為什麼忽然要安排這些?”宋恩的聲音有些抖,“他電話不接,微信不回,現在讓别人送錢來,你不覺得奇怪嗎?”
宋母卻絲毫不以為意,擺擺手說:“别杞人憂天了,你哥是大忙人,溫先生家裡多少産業,指不定在國外洽談生意。你别再想東想西的了。”
她頓了頓,似笑非笑地補了一句:“哦對了,我一個老同學的女兒,海歸剛回來,長得也不錯。你也不小了,該見見人了。”
宋恩心煩意亂,心跳得厲害,仿佛預感到什麼不好的事。
他沒接合同,也沒說話,隻是盯着那份紙,看得出神。
而宋母已經一臉滿足地按下了簽字的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