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幹粗壯高大,枝葉繁茂得遮天蔽日。
宋昕仰頭望着,眯起眼睛。
他猶豫了一下,回頭看了看身後的護工,問道:“能踩進去嗎?”
護工微笑點頭:“可以,先生。”
走近些,青草的清香混着土壤的熱氣撲鼻而來。
他走到大樹旁,伸手輕輕摸了摸粗糙的樹皮。
那觸感紮人,粗粝,生澀。
他緩緩閉上眼睛,額頭輕輕抵在樹幹上。
周圍的世界好像都安靜了。
隻有頭頂的葉子在風裡沙沙作響。
這時,一道輕柔的女聲打破了短暫的靜谧。
“宋先生。”
宋昕睜開眼。
不遠處,一位穿着淺色孕婦裝的女人站在白色陽傘下,鬓角出了點細汗。
陽光在她的背後投下一片柔和的光暈。
宋昕慢慢地松開扶着樹幹的手。
他認識這個女人,在電視上看見過。
林悅梨站在陽傘下,微笑着開口。
“我們能談談嗎?”
宋昕微微擡眸,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醫院附設的小型休息區。
室内空調涼爽,幹淨整潔,放着輕緩的鋼琴曲。
林悅梨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笑意溫和,仿佛真隻是普通地來叙舊。
宋昕攏了攏自己寬大的病号服,坐在對面,背脊微微僵硬,手指下意識摩挲着褲縫線。
氣氛一時有些尴尬。
他不知道林悅梨想說什麼,但以顧銘和她夫妻的關系,想必,不會是什麼單純的看望。
宋昕心底隐隐發緊。
林悅梨察覺到了他的緊張,輕輕笑了一聲,打破了沉默。
“放心,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她的聲音溫柔,不疾不徐,“我今天來,是想跟你談一筆交易。”
宋昕微微皺眉。
林悅梨腰有點酸,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慢慢說道:“隻要你願意,繼續留在顧銘身邊……除了顧銘給你的,我,也可以給。”
她把一張黑色的銀行卡用兩根手指在玻璃桌面上推過去。
宋昕心口微滞,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她。
林悅梨仿佛并不覺得尴尬,反而繼續柔聲補充:“當然,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她撫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低頭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
“我不能離婚,至少在這個孩子出生之前。”
“我不希望——”
她擡起眼,“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爸爸。”
空氣安靜得仿佛連外頭樹葉搖動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宋昕看着她。
那一刻,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
幼小的他,無數次在夜裡幻想過,父親可以牽着他的手。
宋昕指尖輕輕收緊,又慢慢松開。
他擡起頭,聲音低啞而溫和。
“林小姐。”
“您誤會了。”
林悅梨一怔。
宋昕微微笑了笑,笑容蒼白又清澈。
“我不會留在顧銘身邊。”
“等我出院,我就會離開A市。”
“我不會破壞您的婚姻。”
宋昕把銀行卡推回去,“這些您收好。”
林悅梨一時竟無言以對,她的手指輕輕點了點銀行卡,“裡面有五百萬……要是不夠,我可以再轉。”
“沒了你,也會有别人。”許是兩人都擁有過同一個丈夫,林悅梨不覺得上流婚姻的真相被攤開有什麼不妥,“與其讓顧銘的心思在不幹淨的人身上,我情願是你。”
“……”
宋昕笑笑,讓人端了一碗酸梅湯過來。
“林小姐,雖然我跟顧銘離婚了,但是他——确實是一個不錯的丈夫。”
“孩子的名字有沒有想好?”
宋昕不經意地掃過她的肚子,卻沒有任何試探算計的意思。
就像是朋友間普普通通的關心。
“我讓人備車在門口,您可以在這裡休息一會,舒服點再走。”
“我過會還要做檢查,就不陪您了。”
陽光從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打在宋昕蒼白清瘦的側臉上,輪廓恍惚又剔透。
天熱,桌上這碗解渴的梅子湯最适合孕婦。
這一刻,林悅梨突然有些明白。
為什麼顧銘放不下。
“小姐?”
跟着林悅梨的是她母親安排過來的人。
林悅梨喝了一口梅子湯,酸甜解渴,甚是入味。
“去,叫人聯系宋昕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