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會所卻十分熱鬧。
門口陸陸續續來了好幾輛豪車。
宋昕報了警。
他打了江西峤,也流了血——可他等來的,不是警察。
那些穿着制服的人來得悄無聲息,不動聲色地控制了局面。他們态度溫和、語氣克制,行事卻極其強硬。
“這邊請,先清洗一下身體,我們會幫您處理傷口。”
浴室的熱水早已放好,客廳的醫護人員也打開了醫療箱,紗布、碘伏、止血鉗整齊地擺在柔光下,泛出令人心慌的寒意。
宋昕站在原地,裹着毯子,濕發貼着蒼白的臉頰。他嗓音幹澀地問了一句:“我不需要去醫院做鑒定嗎?”
對面那人笑了笑:“不用的,放心。你現在有撕裂傷,最重要的是避免感染。”
他們說得天衣無縫,臉上的笑意卻像面具,一層一層覆着。
宋昕看着他們,那一點剛燃起的勇氣,如風雪夜中一支微弱的燭火,被生生壓下。
他想到了一個名字。
手指忍不住地在毯子下微微收緊,正猶豫要不要撥出那個号碼——門被人猛地推開。
顧銘趕到了。
他氣喘籲籲,肩膀微聳,手扶在門框上,眼神在屋中掃過,一眼便鎖定了那張熟悉的面孔。
宋昕的濕發亂得像被狗啃過,皮膚上布滿紅痕,空氣中還殘留着說不清的味道。
顧銘幾步沖過去,卻在宋昕身前停下,怔怔看着從毯子下露出來的皮膚上,是斑斑點點的紅,是抓痕,是血。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想抱又不敢,指尖微微發顫。
“昕昕……”
宋昕抓緊身上的毛毯,濕潤的黑眸倒映着顧銘的面容,他啞聲道:“我被強...////奸了。”
“你能幫我嗎?帶我去醫院做鑒定。”
“我幫你。”顧銘毫不猶豫地點頭:“放心,我在這裡,先處理你的傷口好不好?”
宋昕心中的大石頭哐地一聲墜地,他的視線在顧銘身上足足停留了三秒,随後,他才點頭:“好,那我去收拾一下。”
“砰——”浴室門被關上。
手機在顧銘手中不停震動,屏幕上顯示着“江瑜陽”三個字。他沉着臉,深吸了一口氣後按下接聽鍵。
“江叔。”
電話那頭的江瑜陽沉穩且平靜,仿佛此時談的隻是一樁尋常的小事:“西峤怎麼樣了?”
顧銘死死握緊拳頭,弄死江西峤的念頭一直在腦海裡盤旋,他極力壓制住自己的脾性,說話有些僵硬:“人沒事。”
江瑜陽像是松了口氣,大會在即,節骨眼上不能出現醜聞。
“小顧啊,他今晚喝醉了,難免昏頭。這件事,畢竟已經發生了,最要緊的還是讓宋昕放寬心,别再把事情鬧大了。”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繼續說道:“民政局那邊,你和悅梨的離婚手續已經在加急處理。還有,海山區的開發項目我也安排下去了,地皮價格你也清楚,這一塊讓你們接下來也不容易。”
喝醉?喝什麼醉?分明是故意的!
顧銘磨了磨牙,随後開口:“江叔,今天這件事性質很嚴重。”
電話中隐約傳來江瑜陽抽煙的聲音,細細的煙絲燃燒聲,夾雜着意味深長的歎息:“年輕人犯錯,我們做長輩的,總得給個機會是不是?再說了,前幾天我聽說,你們公司之前幾個項目上都存在一些手續上的瑕疵,下面最近有人實名舉報,處理起來比較麻煩。”
“西峤以後還要接我班,我希望你能明白。”
顧銘心裡頓時一沉,眼神漸漸冷下來。
他縱橫商場多年,哪裡會聽不出江瑜陽話裡的威脅。
政商之間,從來都是商人妥協。
向來以錢權壓人的顧銘,此刻也嘗到了被壓的滋味,擡頭隻能瞧見厚重寬廣的黑色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