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時不敢放松,隻是憤怒地看着她。
小小拉着少年的衣袖,穿梭在荊棘中,四周植被茂盛,嚴嚴實實地将兩人身影遮住,小小擡手捂住少年的眼睛。
少年隻覺得眼前一片冰涼又柔軟的觸感才反應過來是人的手,冷得令人發顫。
當少年下一秒睜開雙眼時,依然全然不見深山茂林,身處在一處宅院之中,遠處是清晰可見的雪山,空氣中也有些寒意,少年血迹斑斑的肌膚裸露在外面,不禁有些哆嗦。
明明方才還是夏季,怎麼這裡渾然秋末的的寒意?
小小帶他進入屋内,“此處是昆侖,雪季長達半年,不比外面,是要冷些的。”
屋内燒着暖爐,熱氣烘人,松木的清香在屋内彌漫。
小小并不喜歡檀香,感覺是和尚廟裡的味道,讓人一聞到就想到那些行将就木的老和尚,燒炭的暖爐和熏衣服被子的爐子用的都是上好松木。
屏風後已然備好盛着熱水的浴桶和傷藥。
“換洗的衣服在旁邊,你自己換洗一下,還有旁邊的傷藥。”小小指了指裡面。
少年巋然不動,不想接受她的施舍。
小小解開他受傷的發帶,已經沾上了猩紅色的血污,皺了皺眉便扔在一旁。
她一手摘下面具,露出少女嬌俏的面容,方才披散的黑發也有幾绺散在面前,笑嘻嘻道“你要是不自己動,那就我來吧。”隻是眼睛卻有些異樣,似與常人不同,少年别過眼去,沒有細看。
少年隻得去屏風後清洗身上的傷口,熱水包裹着滿是血痂的身體,不由吐出口舒适的歎息,他擡起沉重的雙手,渾身沒有什麼力氣,連擦洗身子都做不到。
他整個身子沉入水中,讓熱水浸泡身軀,緩了一會才有些力氣拿起木桶旁邊的毛巾擦拭身體。
他瘦了很多很多,似乎完全不認識自己身體一般,胸前的肋骨清晰可見,手臂一隻手便可環住,低頭看着水面倒映出自己的面容,醜陋不堪,少年用力将水面攪渾,不想再看。
清洗完畢,他早就發現木桶旁邊早已準備一些換洗的衣物,很顯然都是新買的,沒有穿過的痕迹。
少年不想接受她的施舍,可是又不能光着身子,隻得無奈穿下。
當少年慢吞吞穿好衣服後,吓了一跳,竟發現少女一直端坐在屏風後不遠看着他,不知坐了多久,沒有發出一絲聲響,似乎連呼吸聲都極其微弱。
少年皺着眉,面色不悅地穿戴好衣物走出屏風。
小小看着自己準備的衣物,比僧袍順眼了不少,一陣清幽的松木香,浣洗過後的少年清秀挺拔,長久的牢獄折磨讓人有些形銷骨立,面容有着少年特有的青澀和稚嫩,眼眸漆黑如星點,抿着嘴唇,身體已經抽條,像一株拼命向上生長的竹子,充滿着生命力。頭皮竟然不似小小以為的那樣光得發亮,因為長期無法打理,冒着青黑色的發碴。
小小看着一旁的傷藥紋絲未動,少年也是一副不領情的模樣。
就知道小和尚果然沒有吃下給他準備好傷藥,是要做好軟抵抗的準備了。便擡手捏住少年的下颚,強行撐開嘴巴。
雖然小小做這動作十分順手,可從外人看來卻很詭異,因為兩人身量實在有些差距,小小人如其名,竟是比少年還要矮上半個頭,嬌滴滴的模樣,看着沒什麼威懾力。
少年自然也是這樣以為,便想用力推開小小,誰知竟渾身動彈不得,任由她擺布。
小小沖着他彎了彎嘴角,眼神卻無笑意,“我說了,不要逃。”挑了幾粒藥丸扔進他的嘴裡。
少年被嗆得咳出眼淚來,肚子和身體不過一會便有舒适的熱氣四處流走。
少年倔強地杵在原地,好像一根原本就長在這裡的柱子一般,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
“你叫什麼名字?”小小問道。
“……問心。”少年緩了半晌。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幹澀又有些嘶啞。
“我是小小,小小人兒的小小。”少女言語間好似含了一串悅耳的鈴铛。
“問心小和尚,你在此處好生休養,我既然接了任務,你就是我的東西了,你别有其他心思。”小小眼眸晶亮,問心此刻才覺察出女子的眼睛異樣在何處,太圓太大了,比杏仁還要大些,眼角不似常人一般尖細,眼睛大的眼角幾乎要裂開,瞳孔完全漆黑一片,眼白也有些發灰,某些角度看上去,像滴進了墨水,全然黑色,有些駭人。
她的長發随意披散在肩頭,似乎剛才也并沒有拿新的發帶纏繞。
問心觀察了幾眼,沒回話,又是像跟柱子一樣,既不說話也不動作。
小小說:“那邊有床,你一會就睡在這間房。”
問心充耳不聞,還是一臉不耐煩的樣子。
小小心想這孩子怎麼跟招了邪似的,也不欲跟他多費口舌,說道:“你要是能站着睡着,那你就站着睡吧。”
說吧,便離開房間,不再進來。
問心見女子走遠,在這樣陌生的地方,不由得緊張起來,坐在房間裡一直等在深夜。
月亮高懸在空中,清亮皎潔。
問心蹑手蹑腳地沿着走廊一路向前,路過庭院和幾個耳房,終于到了正大門,兩個不大的石獅子蹲坐在門口。
這兩個石獅子有一些異常,問心定睛一看,原來是石獅子的腳下竟然踩着兩個不同尋常的動物,一隻是老鷹,另外一個動物問心不認識,但是外形和黃鼠狼有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