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幾天的晚上,小小錯開時間,等問心洗漱去了,進入房間,窗台上顯眼處,擺放着一隻木雕,遠看真像一坨大便,小小覺得有點醜,走近一看,小小真是氣笑了,是一個笨拙又不精緻的蛇形木雕,能看出來制作者還是初學,造型隻能說還能看,說像蛇吧又差了點什麼,形似而神不似,處處都是毛躁的倒刺,一點都不圓潤可愛,哪裡像自己了!!
小小氣呼呼地沒收走這個木雕,不想再看第二眼。木雕下赫然放着一張不大的紙條,清秀隽永的字體,寫着“對不起”三個字。
小小心中酸澀,其實原本也沒有太生氣就是了。
“啊啊啊!!!”小小苦惱地恨了幾聲,“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地原諒他啊啊啊!!”
夜晚靜谧無聲,小小一如既往的幾乎沒有呼吸,背對着他,問心掖好周圍的被角,防止串風,靜默着看着床頂,雕花雅緻,熟悉得都快刻進問心的腦子裡了。
“給我看看你的手。”小小悄無聲息地溜到床頭。
問心不肯,搖搖頭,“今天洗了醬菜,不好聞。”
“哪裡來的醬菜哦,莫不是你今天做木雕傷了手指吧。”
“你是不是覺得你刻一個木雕,我就會心疼你!原諒你!”小小氣鼓鼓,問心幾乎都能想見她瞪着圓溜眼睛的模樣。
“沒有。”問心撒謊了。
“你就是!”小小無情拆穿。
過了半晌。
“那你不生氣了嗎?”問心側過身,問她,呼出一口熱熱的氣。
“……”小小沒說話,要說早就不氣了豈不是顯得自己很沒有氣勢。
小小起身變作人形,拿出藥膏,強行從被窩裡拽出問心的手,果然,上面有細小的裂口,上面還留着鮮紅清晰的血痕,更多的是因為練功而留下的薄繭,手心也是。
小小眸色微暗,細細将膏藥抹勻,然後将自己的手心搓熱,裹挾着問心的雙手,按壓藥膏,一股熱意在兩雙手之間傳遞,不知是因為小小的手熱,還是因為問心的手更熱。
問心的手掌很大,手指修長,小小的手根本包裹不住,顯得有些滑稽。
“有點醜。”小小突然開口。
“嗯,下次做個好看的。”
一夜無眠。
從入冬到春末,果然如小小所說,等到積雪消融,竟然半年之久,問心早就對小小的蛇身習以為常,甚至是縱容的地步,小小睡覺毫無姿态可言,非常貪暖,常常要貼着熱源睡覺,便是盤縮在問心的胸口處,有時貼着他跳動着心髒的胸膛,有時貼住他彎下的頸窩。
甚至是白天,小小也時常纏繞在問心的袖中,掩蓋在棉衣下,纏繞虎口兩圈便像一隻黑色的華麗手環。蛇鱗其實比他想的要柔軟許多,很像皮革質感,觸感微涼,沒有那麼堅硬,其實很容易受傷。
問心發現小小特别喜歡在他打坐的時候盤在他的頸窩處,用頭蹭着他的脖子,輕輕用腹部柔軟的的鱗片撫觸遊動,速度很慢,似乎是靜止的狀态,似乎有某種狂熱,問心不管她,任由她去了。
一人一蛇,黑色的肢體遊動在脖頸處,似着魔時身上染上的黑色紋路,畫面鬼魅又出奇的和諧。
問心的手藝活木雕進展神速,現在雕刻的小木頭,精美得可以到攤販上賣錢,細緻入微,栩栩如生。家裡各處都被小小擺放着各種出其不意的木雕,在門口廊檐下放着一對招财童子,在無人使用的廚房放一隻碩大的黃鼠狼木雕,在水缸裡放上一隻小木船,在問心看過的書裡夾着好多木書簽打亂他的讀書進度……
問心時常出去撿拾可以雕刻的木頭,昆侖山最不缺的就是各種木材,上遊的積雪順着河流經過,還有一些拳頭大的冰塊還未解凍,問心想起去年除夕小小的話,現在不就是她最喜歡季節嗎。
問心想和她一起出去玩,可是不知怎麼開口,說天氣暖和了,出去踏青,好像是在暗示天熱了,她以後不要再在他房間睡覺了,你可以出去了。
可是小小是“小小的”,睡在一起也沒什麼不方便的。問心有些不自覺的、扭曲的獨占欲作祟。
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最近的天氣太熱了,小小冰涼的蛇身靠着自己的身體,卻隻有接觸的那一塊地方是冰冰涼涼的,其他的地方總是很熱。
這種熱是由裡到外的火氣,像是小火苗灼燒着他裡面的血骨。
他幾不能眠,他很想讓小小變成大大的一條蛇,好讓他攀着涼一涼,可是想一想又覺得那樣的場景實在詭異駭人,不太實際,便忍着心底的火氣。
在床上平躺着,看着床頂,憋着氣深呼吸,想要降低心口砰砰的心跳。
小小纏着他的胳膊察覺到他的不對勁,一路遊走到他的胸膛上,擡着上半身,果然看到問心睜着眼睛沒有睡覺。
“你怎麼睡不着?”
問心搖搖頭,隻是摸摸小小的頭,她冰涼的鱗片就往他手心裡拱了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