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一串轟天的鞭炮将小小炸醒,一隊穿着紅色喜服的男男女女魚貫而至。
到了今天,小小可算知道為什麼葉問心沒有讓她學禮節了。
小小幾乎是被架着完成了所有的步驟,甚至不需要她擡一下胳膊,都有專門的穿衣侍女在一旁侍候。
一番折騰之後,小小不知何時已經坐進了喜轎裡,轎子要比平時的馬車小上很多,軟墊倒是很舒适。
轎夫一路搖搖晃晃,一路吹拉彈唱,一路鞭炮。
小小眼前隻有蓋頭擋住的視線,滿眼的紅色。
侍女臨走前千叮咛萬囑咐萬萬不可自己揭蓋頭,不吉利。
小小才不管,路上就自己掀開蓋頭,這才發現自己的蓋頭不太一樣,她是見過人間新娘子尋常蓋頭都是金線刺繡,繡着精美的鳳凰和牡丹之類的寓意吉祥的圖案。
可小小的蓋頭上,竟繡着一座連綿不斷的山脈,山下的草原,溪流,松林,栩栩如生。
她捏緊了綢子,看了許久。
好悶,掀起轎簾打量外面。
他們借用的普通人的身份,婚房并不在都城,婚隊走的是鄉間小路。
婚隊走的很慢,還要向路上的行人撒喜糖。
葉問心騎着馬在最前面開路,一直騎到男方家裡。
他騎着馬,背挺得筆直,從後面飛來了一隻金色的小蝴蝶,一會在他的帽子上停留一會,一會故意在他鼻尖周圍飛舞,惹得他打了幾個噴嚏。
一旁得火耳見狀,就要撲走蝴蝶。
葉問心攔住,伸出手,那隻蝴蝶乖巧地停在他手上,微微一笑。
蝴蝶停留片刻,飛走消失在空中。
很快,唢呐鳴聲大作,轎子停下,等了一會。
腳步聲由遠及近,踢了踢轎門,轎簾被一隻修長的手指掀起,另一隻手伸進來,示意小小搭上。
這手小小再熟悉不過了,對上他透過簾子露出一隅的眸子,眨了眨。
小小連忙拉下紅綢子,将手搭上葉問心。
葉問心一個巧勁,将小小毫不費力地背上。
小小貼在他的寬厚的背上,結實的肌肉透過薄薄的衣衫清晰地傳遞給小小。
她湊近他的耳朵,小聲說:“你背我,是不是就是背靠山的意思呀?”
葉問心嘴角漾起好看的弧度,不可置否。
蓋頭的搖晃的流蘇時不時拂在小小下巴上,有些癢,小小動了動想去抓撓。
“小小,别動!”葉問心聲音又沉又啞,帶着一些笑意。
“唔,我癢!”小小低聲抗議。
“那你把蓋頭偷偷揭開一些吧。”
小小不動聲色地将蓋頭往後拉了些。
能透過前面些許布簾地搖晃隐約看清前面的宅子。
小小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宅子,和二百年前自己和問心居住的宅子一模一樣。
小小眨了眨眼睛,又暗暗揪了自己一下。
不是做夢!!真是一模一樣的宅子!!
甚至院中央也有一棵高大的合歡樹。
那座宅子,隻是小小當時臨時召出來的,後來她靈力盡失後,宅子也就跟着一起消失了。
後來她倒是可以再變出宅子,都是随機的,要想一模一樣,是不可能的了。
等等,剛才門口路過的兩個石墩子,怎麼也和自己記憶中的相差無幾!
是一對腳下踩着狐狸和鼬的石獅子!
這些她幾乎快忘記的細枝末節,問心他都記得。
“所以你這些天都是在忙這些嗎?”小小心裡泛起些許細細麻麻的漣漪。
葉問心感受到背上人的情緒波動,“嗯。”
輕輕地将她放在正堂門口,緊緊牽住她的手,“小心腳下,要拜堂了。”葉問心低聲提醒。
觀禮的人很少,待月閣的人都在暗處把守。
鞭炮聲漸息,小小緊跟着葉問心的腳步,亦步亦趨。
他站定,她也連忙跟着不動了。
底下應該是“三拜禮”了,小小想着。
隻傳來一聲高呼,“夫妻對拜!”
小小挑眉,來不及疑惑,跟着葉問心的一起動作,兩人相對而立,他做什麼,小小就跟着做。
兩人的頭幾乎頂在一起。
小小覺得這個動作有點好笑,像兩個鬥牛,低聲笑了出來。
葉問心離得最近,聽得最清楚,笑聲從頭顱傳遞到他的胸腔裡,他無奈,小小真的非常人,在任何時候都可以走神。
禮成之後本應由喜婆帶小小去婚房等新郎,但是葉問心略過旁人,兩手揭開小小的紅色蓋頭,牽過小小的手,拉着她走了。
在場的所有人毫無所察,仍是滿臉喜色地忙着自己的事。
小小左右張望一番,這才反應過來,“這裡是幻境?這些都是假的?”
“隻有他們是假的,其他都是真的。若是無風來了,也省的連累尋常百姓。”
小小對宅子還有些印象,便快步走在了葉問心前面。
問心看着小小去的方向,就是她要去看看院子裡的那顆合歡樹了。
風吹起小小飛揚的紅色衣袍,衣袂翩飛勾勒出她聘婷的輪廓,金銀發钗碰撞出清脆的聲響,那一片紅色衣袍中小小手指向他勾一下。
示意他跟上。
那棵樹幾乎是差不多粗壯,要足足兩人合抱的樹幹,樹冠蔥郁。
小小站在樹下,幾朵粉絨的花球落在她紅衣的肩頭,落在她滿頭金翠間微微顫動。
她在樹下看着他笑。
似煙花在樹梢綻放。
葉問心恍惚,好像又回到那時每日他練完功,滿身熱汗,小小也想這樣,在樹下對他招招手,叫他來和自己說說閑話。
說些什麼呢,好像什麼都說,有時小小剛睡醒,就叫問心給她解乏,有時小小也會指點他一些招數,有時小小就是閑的,沒話也要說幾句。
眼前的小小,褪去了少女稚嫩的模樣,越發顯出蛇族的氣勢來,盤束起來的黑發襯得膚色白皙,那雙渾圓的眼睛微微彎起,笑意卻不達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