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起時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處昏暗不見天日的洞穴裡,周圍都是寒冰所砌成的牆,呼氣成霧,令人瑟瑟發抖。
她繼續往裡面走,一個模糊的白色身影坐在不遠處的石階上,在和對面一團黑乎乎的影子下棋,似乎沒有察覺到雲起時的到來。
雲起時越走越近,腳踩在冰面上發出咯吱的聲音,因為冷而凍得瑟瑟發抖,直打顫。
可下棋的兩個人還是渾然不覺。
雲起時越走越近,白色與黑色的人形還是霧影憧憧,看不清晰,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除了這兩個人影看不清晰,他們桌上的局陣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白影執黑,攻勢狠辣,不斷尋求機會進攻對手領地,黑影執白,謹慎防守,善于變化。
雲起時猜想大概是她所到的弱水之境就是看不見自己的吧,看了一會兩個影子的對弈,黑影不敵白影的淩厲攻勢,困于一隅。
雲起時就在一旁低語“白子點三三,守角。”
白影聞聲擡頭,看了一眼雲起時,停下手中棋子。
可是周身還是一團白霧,看不出霧中人是誰,是什麼表情。
“雲姑娘,觀棋不語啊!”白霧出聲。
“你們能看到我?那剛才還不說話?”雲起時有點惱怒。
“這應該是我問你的問題才對,你能看到我?”白影的聲音亦男亦女,根本聽不出性别。
“我隻看到你們兩個模糊的影子,看的并不清晰。”雲起時如實說道。
白影起身,看了看四周,,才緩緩道:“這裡是弱水之境?”
雲起時不解,她才是弱水之境的外來者,怎麼對面也是?
白影低吟片刻,點了點桌面,“這裡如果是弱水幻境,你又看不到我的臉,雲起時,你應該最清楚我是誰才對。”
雲起時垂下眸子,沒有說話,過了許久,才說道“我想見你很久了,确實,如果不是弱水幻境,我這輩子都不會看到你——”
“昆侖——”
昆侖似乎是笑出了聲,“你是第一個主動想見我的分身。”
昆侖并不奇怪雲起時已經覺醒意識了。
“因為我是你的分身,所以我才看不到你的真實模樣嗎?”雲起時盯着眼前的白影。
昆侖點頭,“你不僅看不到我的臉,甚至在現實世界裡,你看到我的一瞬間就會死去,立刻變為我的養分。”
“同樣的靈魂是無法同時存在同一空間裡的。”
“養分……”雲起時冷笑,“我們這些分身在你的眼裡,隻是養分罷了!”
昆侖并不否認,“是的,你們對我而言,是我了解這個世界的途徑,自然就是養分滋養着我。”
“這根本不公平!”雲起時聲音裡帶着寒意與一些顫抖。
“我是雲起時!我不是你的分身!我也不是你的養分!”
雲起時情緒激動,幾乎眦目欲裂。
昆侖冷冷看着眼前幾乎崩潰的女子,擡起手,慈愛地撫摸着她臉頰上的眉心痣,仿佛溫柔的母親。
雲起時一把甩開昆侖的手,“我不是你的玩具,你不要碰我!”
昆侖乖乖放下她的手,退後幾步。
揮手讓神鋒影者去倒些茶水來。
昆侖沒有說話,靜靜地看着雲起時,多麼鮮活可愛的生命啊,總是會被一些人生這些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所困擾。
這就是昆侖想要體驗的生命,包括雲起時的憤怒與不甘,最終都會變成昆侖的記憶與養分。
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除非雲起時永遠都不死。但這一點昆侖永遠都不會告訴分身。
雲起時看着眼前的昆侖,她無動于衷,她就是所有人口中的天神,上古時代唯一的神明,自己作為她的分身應該感恩戴德才對。
她永遠都是高傲冷漠,用上位者的姿态睥睨天下,蔑視生命。
她可曾想過無數個分身都是無數個獨立的個體,有自己的思想與靈魂,不是她的附屬物!
“你怎麼可以這麼冷靜?你不會覺得自己有罪嗎?”雲起時怒吼,眉眼通紅,指尖幾乎發白。
相比較于雲起時的憤怒與失态,昆侖悠然冷靜的模樣更是讓雲起時怒不可遏。
“我如何有罪?”昆侖淡然開口。
“你操控了我們的一生!死後都不能安息!”雲起時哽咽着,額頭青筋畢露。
“那我操控了你了嗎?我阻止你百年來一直屠殺妖怪了嗎?若是,你殺了我那麼多昆侖徒子徒孫,我早就應該除了你才對。”昆侖淡淡道,慢條斯理地給她分析。
雲起時愣住,确實,她這一生所有的道路都是她自己的選擇,與昆侖的意識毫無關系。
“至于你們死後能不能安息,這是天道,你們終究是要回到昆侖的記憶中成為我的一部分,就像河流彙入大海,這是自然法則,無可更改。”
雲起時嘴唇微微發抖,顫抖着搖着頭,喃喃道:“可是這不公平!我們都是假的,隻有你才是真的!”
昆侖不是臉上什麼表情,反倒笑了起來,反問道“公平?你在和昆侖談公平?你可知我是誰?”
雲起時梗着脖子,“知道,怎麼會不知道!你是天底下唯一的神明!”
昆侖歎了口氣,她不想做神,她隻想做山,可是她改變不了人世間對她的看法與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