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師的嘴角往兩邊咧開,扯出僵硬的一弧。那微笑太過猙獰,不像是安排人去房間休息,倒像是請君入甕。
還是一個燒得通紅滾燙,能把人煮得皮開肉綻的大甕。
【任務1:在古厝裡平安度過一晚】
沒過多久,進入副本的考察員們,便逐一被領去分配給他們的房間。
齊檎丹是最後一個離開的。她的房間,與其他客房的方向截然相反,而且藏在古厝的最深處,距離大門最遠,也最偏僻。
越往古厝内裡走,光線就越加寥落。與之相反,潮濕與陰冷則被滋養得嚣張,變本加厲地往人骨頭縫裡鑽。當離房間門口還有幾步距離的時候,帶路的人已說什麼都不肯靠近了。
“到……到了……”他上下牙打顫地說完這句話。
随後,扭頭就跑。
此人來時挪動步子的速度慢慢吞吞,離開時卻跑得飛快,跟逃命似的,轉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隻把齊檎丹一人孤零零地丢在門前。
連房門鑰匙,都隻是往齊檎丹手裡一塞了事。
行事态度極盡敷衍。
“真是的,這麼沒有服務精神的嗎?”齊檎丹颠了颠手裡的鑰匙,嫌棄地在門上找到鎖孔,将鎖打開,希望盡快進屋取取暖。
怎料,房門才推開一條小縫,冷氣就滿溢而出,給齊檎丹凍得一哆嗦。
房裡的冷意竟比屋外更甚。
明明還是暑熱正盛的農曆七月,怎麼會這麼冷?齊檎丹不由得緊了緊外套的領口。一邊想着,她一邊将門推得更開了些,做好了迎接嚴寒的準備。
但蟄伏在這個房間裡的,顯然不止冷意。
隻在她撩起眼簾的那一刹那,齊檎丹便被撲面而來的紅光,晃了滿眼。牆壁、地面、桌椅、床榻……飽和度極高的殷紅填滿角落,充塞視線,在視野裡肆無忌憚地流動、蔓延。
與此同時,齊檎丹嗅到一股極其濃烈的腥甜。她瞬間意識到——
這紅色恐怕不是顔料。
是血!
鮮活的,剛從人體裡流出的,尚未凝固的人血。
正常情況下,一個人體内所含的血液,僅有4000至6000毫升。要把房間塗成這樣,得死多少個人?
還沒等齊檎丹想出個答案,血色遍布的卧室裡,憑空響起女人斷斷續續的歌聲。唱腔哀婉纏綿,間或夾雜着一兩聲哀哀啜泣:“天壽鑼,短命鑼。打得我心肝亂紛紛。腳白找不見,鞋子也找無,娘啊我不嫁……”
女人的歌聲離得很近,仿佛隻在咫尺。因而每一個唱詞,入耳都格外清晰。
“滴答——”
有什麼滴在齊檎丹後頸。
冰涼的,黏重的。
沿着頸部光滑的皮膚往下淌落,一整滴濕淋淋地滑進衣領裡,直教人寒毛倒豎。
要是此刻有第三個人在場,一定會被眼前悚目驚心的場景,給吓得失聲尖叫。就在齊檎丹身後,眼冒血淚的新娘哼着悲戚的歌謠,倒吊着從房梁垂下。她角膜渾濁,顔面腫脹,露出嫁衣外的皮膚上,布滿成片可怖的淡紅屍斑。
這新娘,赫然已經身亡多時!
可這個早早死去的新嫁娘,還在自顧自地邊哭邊唱。
“……做人媳婦真受氣。離父母,别兄離嫂,離小弟。”新嫁娘每唱一句,就離齊檎丹更近一寸。到最後,那兩片血紅血紅的薄唇,幾乎緊貼在齊檎丹耳邊,唇瓣張合時,吹拂出森冷的氣息:
“娘啊我不嫁。”
新嫁娘的歌聲戛然而止。
霎時間,齊檎丹身上激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她抱起相機,以百米沖刺的速度瞬間竄出了——
不到兩米遠。
然後,齊檎丹猛地回頭,将相機設置成高速連拍模式。在看清新娘鬼的那一瞬,她的創作欲沸騰起來,并史無前例地沖上了頂峰。
多好的模特啊!不僅自帶妝造,還會唱歌!
真是她的靈感缪斯!
齊檎丹喜出望外地對準新娘鬼,狂按快門:“抱歉啊,不能離你太近,否則我這個焦段的相機鏡頭對不上焦,拍不清你漂亮的臉。”
聞言,新娘鬼的動作,明顯停頓了一下。
她大概想不通。怎麼會有人膽大包天到如此程度,死到臨頭了,還敢試圖給鬼怪拍照?
但這停頓,隻持續了極短暫的一秒。
新娘鬼立刻哼起方才的調子,朝着相機後的齊檎丹撲了過去。
“來,頭稍微側一下,你臉的這個角度好看……”齊檎丹一邊舉着相機找角度,一邊試圖教女鬼擺動作,奈何女鬼隻想着咬殺她,對她的動作指導置若罔聞。
這隻鬼死狀極慘,手腳盡被打斷,從橫梁上下來後,便隻用白骨森森的手肘和膝蓋抵着地面爬行。
說是爬,她的速度卻很快。
不過須臾,身穿嫁衣的新娘鬼已如爬至面前,如一條沾滿鮮血的赤色長蛇。
獵物唾手可得,新娘鬼嗤嗤地笑了起來。豔紅的唇角向兩側拉開,她目标明确地裂開血口,一口咬向齊檎丹拿着相機的纖瘦手肘。
說時遲那時快,齊檎丹趕忙扯過身側的長凳,往她大張的嘴裡一送。
“咯嚓——”
滿口尖牙咬上木凳。
堅實牢固的木凳瞬間斷裂,被新娘鬼硬生生啃下一塊,木屑紛紛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