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直播,齊檎丹即便有積分,也沒法買到直播回看。
她本該對副本裡的獐山島,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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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安顔乘坐的車輛已經駛遠,輪胎後方揚起的煙塵迷了眼睛。齊檎丹拿着照片,卻沒舍得收回口袋。
路燈的光落在相紙上,暈開半道昏黃。齊檎丹低下頭,指腹緩緩從照片上撫過。
人人皆知,齊檎丹作為攝影師,憑借獨特的怪誕風格和過硬的實力,一炮而紅,備受追捧。可鮮少有人知曉,這張爛到沒邊的照片,卻是齊檎丹這五年來銘刻心上的執念。
也是她拿起相機的緣由。
确實,五年以前,考察系統的直播還沒出現,但同樣是那個時候,一檔特殊的求生綜藝卻登陸現實,短暫地打破了副本世界與現實的界限。
如今的直播,是僅限進入過副本的考察員可見,而當時的綜藝不同——
幾乎是在強行摁頭逼迫人看。
隻在那一夜之間,每個人電腦上,都多了一個沒法卸載的視頻軟件。而且軟件裡能看的,隻有一檔粗制濫造的求生綜藝。
該綜藝剪輯稀碎,畫面稀爛,制作方更是名不見經傳。
偏偏血腥得令人印象深刻。
綜藝裡,那些被抓進副本的倒黴蛋們,往往被冠以考察員的身份,深入不同地方考察恐怖民俗,最終被潛藏在副本裡的鬼怪扯碎。整個綜藝猶如劣質三級片,狂飙血漿。
起初的幾個副本全員團滅,充斥滿絕望,後面才逐漸有人探索出了生路。
齊檎丹在找尋的那人,就是其中之一。
從綜藝裡第一次看見那人時,齊檎丹正處在她人生裡最黑暗的一段時光。
長達多年的校園霸淩,鋪天蓋地的黃謠和謾罵,争吵的父母、破裂的家庭……極度壓抑與絕望下,齊檎丹按照為自己制定好的計劃,用事先準備好的美工刀割開手腕,靠在牆上,安靜地等待死亡。
怎料,年久失修的台式電腦卻突然抽風,自己打開了求生綜藝。
求生綜藝裡的獐山島上,古木參天。少年冷峻的身影,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撞進齊檎丹的生命裡。
少年的年齡比她略長。
光芒耀眼,猶如刀鋒寒芒。
解謎題,鬥鬼怪,少年憑借驚人的冷靜與腦力,帶同伴生生搏出了一條血路,
而這個從未見過的少年,與齊檎丹竟有着頗為相似的經曆。區别在于,少年已然跨過了這道坎,而齊檎丹還在其中彌足深陷,甚至希望借死亡逃避。
但,别人可以做到,說明這條路并非隻有死路一條。
既然如此,她為什麼不可以?
這個念頭蓦地升起,遮住齊檎丹眼前的暗沉天幕,仿佛被撕開一道裂縫。
齊檎丹本來已經對面臨的困境認了輸,認為這糟糕的局勢毫無回轉的餘地,但這個少年以自身的經曆告訴了她,并非如此。
一股不服輸的心氣驟然湧現,激發出了求生的本能。
齊檎丹求死的念頭,首次扭轉。
流淌的鮮血已染紅地面,失血的冷意不斷侵襲,齊檎丹愣是撐着一口氣打了急救電話,将自己送進醫院治療。待到好轉之後,她又硬生生憑着這股勁,自己咬牙度過了一個又一個難關。
逆風翻盤的路,哪裡可能好走?一個個經曆挫敗的深夜裡,齊檎丹将綜藝裡有少年的片段看得近乎包漿。那張模糊的照片,便是齊檎丹在這期間的産物。
綜藝所在的軟件無法截圖,齊檎丹隻能拿起手機,拍下少年的照片。
彼時的齊檎丹尚且對攝影一竅不通,她按下快門的那刻,又不巧趕上少年扭頭轉身的動作,手機被拍下的人影,也因此變得模糊不清。
齊檎丹沒有再拍第二張照片。
當時的她,誤以為有少年的求生綜藝,會一直被保留在互聯網上,點進網站就能看到。能在綜藝裡經常見到的人,沒有過多拍照的必要。抱着這個想法,她高三時為了學業,毅然斷網。
然而,等到高考結束再次打開電腦時,齊檎丹才發現——
她想錯了。
看綜藝的軟件不翼而飛,所有人對這檔綜藝集體失憶,網上的相關讨論銷聲匿迹……這檔求生綜藝留下的痕迹,仿佛被人憑空抹去。綜藝裡的少年,更是無迹可尋。
高考後的那個夜晚,齊檎丹房間的燈整整亮了一夜。她發瘋似的搜遍全網,然而最終找到的,隻有一則疑似少年的死亡證明。
白紙黑字,好比晴天霹靂。
少年真的死去了嗎?
死亡證明的真僞,齊檎丹無處驗證。
她隻知道,當初拍攝下的那張照片,已成為她所能留下的,唯一與少年有關的東西。
這五年裡,齊檎丹從未放棄過找尋,她不止一次地拿照片給他人辨認,卻從未得到過結果。模糊成這樣的照片,有誰能認得出來呢?
齊檎丹苦笑了一下,把照片重新放回左心的口袋裡。
她的手機鈴聲,随後響起。
來電人,是她的室友兼朋友蘇意虹。
齊檎丹是獨立攝影人,蘇意虹則是化妝師。齊檎丹的化妝技術,就是她教的。
蘇意虹在這通電話裡,依舊延續了她一貫的話唠風格。剛接通,一大堆問句就險些把齊檎丹砸懵:“拍完了嗎?拍得怎麼樣?我記得你跟我說過,這次找你約拍的客戶,是那個梁氏集團的千金大小姐。她應該沒什麼大小姐脾氣吧?”
“沒有,她性格挺好的。隻是約拍沒拍成,我們不小心進了個副本,我還把相機肩帶弄髒了。”齊檎丹歎氣。
相機缺了肩帶後,除了放進相機包,就隻能小心拿在手裡。
攜帶起來,稍微有點不方便。
“沒關系,肩帶髒了大不了再換一條嘛……”蘇意虹說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齊檎丹說了什麼,聲音頓時拔高了一個八度:“不是吧?你怎麼也進副本了?”
“等等,也?”齊檎丹眉心一跳,登時意識到什麼:
“等我半小時,我馬上回去。”
她有話跟蘇意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