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這個照鬼相機,還能自動幫忙P圖做特效不成?齊檎丹想不通,也無法解釋寶珠的出現。
正當齊檎丹為此深感困惑的時候,她身後忽然傳來蘇意虹興奮的叫喊。
“齊檎丹,你快看!快擡頭!”
齊檎丹應聲擡頭。
然後——
她被一顆迎面飛來的珠子,砸了個正着。
這顆珠子并不大,珠光卻格外耀目晃眼。齊檎丹被砸到了也不算很痛,隻是眼睛要睜開時,她多花了點時間才适應光線。
那珠子大概是被抛來的,一砸到她臉上,就遵循地心引力往下掉,多虧了齊檎丹眼疾手快,才能及時将其接進手裡。
這顆珠子,顯然是照片上的寶珠。
原來快門定格的那一刻,小老頭之所以作出那個動作,是為了把寶珠遞給她。
然而,齊檎丹當時正忙于拍照,沒能及時注意到小老頭的舉動,于是小老頭無奈之下改遞為抛,把寶珠以扔來的形式,送給了她。
顧斬風的話,解釋了寶珠在此地出現的原因:“小老頭是這個村裡最後一個人,也是寶珠的最後一個使用者。這顆寶珠跟他有所感應,過來找他也算正常。收下吧。”
這顆寶珠,才是小老頭真正的贈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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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寶珠後,齊檎丹沒有離開。
不遠處,離開副本的出口靜靜地懸浮在空中,仿佛一隻等待着歸人的眼。齊檎丹隻要一擡頭就能看到。
穿過這個出口,就能回到平安溫馨的現實世界。現實世界裡不會有鬼怪,不會有危險,有的是美食美景和熱鬧的人間煙火。
可齊檎丹卻把頭低下了。
她看向泥水裡小老頭的屍體,看向了小老頭那雙再也不會睜開的眼。
小老頭生前的屍化和死後的屍斑重疊在一起,不分彼此。最愛惜的那縷山羊胡子,也早已經被鮮血和泥水染髒。
鮮血被風吹幹了,結了塊,把胡子粘黏成一绺一绺的,黏在下巴上、脖子上。
要多埋汰,有多埋汰。
齊檎丹拿紙巾沾了水,一點點給他擦幹淨了。又從廢墟裡刨出一個還沒徹底被砸爛泡爛的棺材,把屍體給裝上。
“齊檎丹,你何苦呢?這隻是一個副本裡的角色。”留下來幫齊檎丹把屍體搬運進棺材裡後,蘇意虹忍不住問,“他的死,隻是副本設定,不是你的錯。”
齊檎丹苦笑:“我隻是忍不住想,我當初,要是能幫他擋下那根鋼筋就好了。”
但齊檎丹做不到。
她隻能盡自己所能,讓小老頭走得體面一點。
齊檎丹看向面前的大山。在空間崩塌時,這座小老頭讓他們登上的山,是這附近受影響最小的地方。
山上的懸棺還是那麼密,那麼多,可此時再看這些懸棺,卻沒有人像剛來時一樣畏懼了。正是山上一個個密密麻麻的懸棺,為考察員們提供了關鍵的庇護。
這些懸棺裡,葬着小老頭的祖祖輩輩。
如果可以,齊檎丹也想按照棺材村懸棺葬的習俗,把小老頭也葬在那裡。
但她搬不上去。
棺材太重了。
這不是小老頭為了幫他們敷衍任務,特意叫人搞來的最輕的空棺材。像這樣的正常棺材,最起碼得八個人一起擡。
系統商城的入口,已經随着副本的結束而被關閉。齊檎丹隻能望洋興歎。
齊檎丹正準備放棄,棺材卻突然被擡起。
一陣風溫柔地托舉起小老頭的棺材,輕飄飄地往上,将棺材穩穩當當地安放在了岩洞裡。
齊檎丹一眼辨認出,那是顧斬風的風刃。隻是沒想到,當風刃收斂起鋒芒時,竟是這樣一副溫和輕柔的模樣。
“顧斬風,你沒走?”齊檎丹訝異。
顧斬風搖搖頭,平靜地注視着她:“你還欠我一個交代。”
副本已經結束,考察員間直播自然被關閉了。
如今,不再需要使用直播屏蔽道具,齊檎丹之前仗着顧斬風沒帶夠屏蔽道具,而靠胡謅躲過的問題,終歸還是到了不得不回答的時候。
齊檎丹歎了口氣。
該來的,總是要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交代?什麼交代?”蘇意虹聽得迷迷糊糊,剛想擋在齊檎丹身前,就被齊檎丹按住了。
“現在這個時間點回去,你買回來的美食應該還沒涼透,還能吃。你先回去。我要是再過幾小時還沒回去,你再幫我報警。”齊檎丹意味明确地瞥顧斬風一眼,“報警時,直接報這個人的大名。”
她聲音不大,剛好能讓旁邊的顧斬風聽得清清楚楚。
顧斬風忍不住揚了下眉梢。
蘇意虹則聽得連連點頭。盡管走的時候十分擔憂,一步三回頭,她非常聽話地按照齊檎丹說的,從出口離開了副本。臨走前,蘇意虹還提防地看了顧斬風好幾眼。
——八成是想記住顧斬風的樣子,報警時好跟警方描述。
顧大佬當頂級考察員當了這麼久,感受多了崇敬和佩服,還是第一次被用這種看嫌疑人的眼神上下打量。
他内心的情緒頓時難以言喻。
當蘇意虹的背影消失在出口裡之後,顧斬風将目光轉向齊檎丹:“她走了。我們一起出副本。”
這樣他們會到現實世界裡的同一個地方。
齊檎丹皺起眉:“為什麼?在副本裡說不可以?”
在副本裡,最起碼還有個考察員系統會阻止考察員之間的相殺,能保證她的生命安全。
顧斬風并未改變計劃。
他沒有透露這麼做的原因,卻猜到齊檎丹不願跟他離開。
顧斬風走到出口跟前,背對着分毫未動的齊檎丹,說道:“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會發那張假死訊嗎?”
隐秘的傷疤被戳刺,齊檎丹微微皺眉。
即便不斷告訴自己要放下舊事,那份假死訊,如同膈應着她的一根細針,每每讓她想起,那些因為聽聞死訊而悲傷難眠的夜晚。
但,齊檎丹的腳步沒有動。
不過片刻後,她便舒展眉頭,平靜地對顧斬風微笑:“當我知道你還活着的時候,原因就已經不重要了。”
既然結局已經寫好,她又何必困死在原因裡,苦苦追究前塵?
這個理由說不動她。
顧斬風終于緩緩回過頭,朝齊檎丹立足的地方望來。
顧斬風注視着她。那雙瞳孔如同海底的深淵,深邃而沉靜,卻仿佛能穿透人心:“小老頭的死,是你第一次真正直面死亡吧?”
齊檎丹眸光微沉。當初在她通關的第一個副本“古厝詭婚”裡時,陳家村族長的死雖然是她一手促成,但這個族長畢竟殘害了衆多女性,罪惡罄竹難書。隻有他死了才能通關副本,他的死亡大快人心。
可小老頭不同。這個多次幫助他們的小老頭,是齊檎丹第一個真心想要從死亡邊緣救下的人。
但她沒做到。
即便她已經盡了全力。
當她努力想替小老頭堵住傷口,卻被溫熱的血液淌滿雙手時,齊檎丹看着不斷從指縫間溢出的鮮血,終于第一次對副本的冷酷有了實感。
這種在死亡面前無能為力的痛苦,足以将一個人的意志力侵吞。
這是來自死亡的威懾力。
“副本世界裡,死亡是最常見的。”顧斬風說。
盡管,齊檎丹一直将副本當作攝影棚使用,但小老頭的身死讓她意識到,副本本身是怎樣一個殘酷的鬥獸場。勝者死裡逃生,輸家丢掉性命。人類的生命在副本世界裡,脆弱得好比葦草,死亡的陰影随時可能降臨。
每個考察員需要面對的死亡次數,都太多太多太多。
陌生人、至親、朋友……
她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都可能喪命。
即便這次死亡的,僅僅是副本裡的一個角色,但下次呢?齊檎丹能夠保證,倒下的不會是她的朋友嗎?那時候,她又該如何處之?
齊檎丹垂在身側的手驟然攥起,眼底的光影越來越沉。
死亡一旦到來,無法阻止。隻有變得足夠強大,她才能趕在死神來臨之前,護住想保護的人。
然而,副本對所攜帶積分的限制,堵死了攢積分這條路。短期内,個人體質無法增強太多,戰鬥能力更不可能達到飛躍式的提升。齊檎丹左思右想,隻有對副本世界的了解和通關經驗,可以速成。
通常情況下,此類信息與經驗的獲取,對新人并不容易。
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