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的茶水潑灑在地上的同時,茶水上被施加的幻術随之消散。這杯茶,終于暴露出了真實面目。
杯子裡裝的,哪裡是淺琥珀色的清茶?分明是一大杯顔色怪異,渾濁發綠的液體。跟他們進寨門時,被逼着喝的那碗攔門酒,根本完全一樣。
登時,齊檎丹眸底冷意幽深:“你不是石沛妮,對吧?”
假石沛妮面色陰沉:
“但我和石沛妮确實有點關系……”
“你指的,是你和石沛妮的婚姻關系?”齊檎丹嗤笑,“石沛妮拼死拼活想要跟你退婚,還真是沒有錯。跟吃遍全寨人的那個惡鬼結婚,就是送死。”
齊檎丹猛地發難。她兩手抓住一左一右兩條桌腿,起身一把掀起木桌,使桌面朝向假石沛妮。
而後,飛起一腳向木桌踹去。
“砰——”
身前結實沉重的木桌,被這發狠的一腳踹得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大力撞向假石沛妮。
齊檎丹說的話語信息量太大,突如其來的變故,令人猝不及防。兩句下來,直接幹懵了直播間觀衆的大腦。
直播間裡,塞滿茫然的議論。
“我怎麼沒聽懂?假石沛妮怎麼變成鬼了?怎麼又成真石沛妮的退婚對象了?”
“不是……我尋思我也沒眨眼啊,怎麼一下子,就錯過了這麼多信息?到底發生了什麼?”
“好暈啊,我已經被繞暈了。”
屋子裡。
假石沛妮對飛來的木桌,報以輕蔑一笑。
下一秒,桌闆被穿透。
兩顆尖銳得可怕的牙齒,從後面穿過桌闆,硬生生截斷了木桌的動勢,将之截停在半空。
木桌後,假石沛妮終于卸掉了僞裝的幻術。
“她”的身形迅速抻長。
身高拔高,頭發縮短,長相五官移動變化……
不消半刻,假石沛妮就從一個柔弱的女子,變成了一個穿着侗族服裝的男人。男人整張臉全毀了,像被烈火烤焦一樣焦糊發黑,全臉覆蓋着崎岖怪異的疤痕。
男人陰沉沉地咧開嘴角,與人類相似的牙齒逐漸變形:“我本來想讓你們死得痛快一點的,是你們自己不識好歹。”
他的牙齒越變越鋒利,越長越多。
到了最後,男人口腔裡的每一寸,已全部嵌滿了白森森的尖牙。牙縫間,塞滿了或新鮮或腐爛的人肉碎屑。
這,才是假石沛妮的真實樣貌——
狩獵人類的餓鬼。
将全寨子人無情吃盡的,石沛妮的表哥。
“咔嚓咔嚓”的咀嚼聲,從方形的桌面後響起。用料紮實的木桌子,竟然被表哥鬼用牙齒生生咬碎,在轉眼間,被啃成了一堆碎片。
聽見那聲音,梁安顔不由得臉色一變。這樣咀嚼聲,讓她聯想到了,寨門外那些考察員被吃盡的咀嚼聲。
表哥鬼咀嚼着木桌,兩顆眼珠子,卻直勾勾盯着地盯着面前的齊檎丹和梁安顔。
仿佛她們是兩盤新鮮可口的嫩肉。
格外下飯。
“你們是怎麼認出,我不是石沛妮的?”表哥鬼把最後一塊木頭嚼巴嚼巴,呸出一口木頭渣,“難道我的僞裝,不完美嗎?”
“恰恰相反,正是因為太完美了。”齊檎丹道,“除非時常見到石沛妮,否則沒辦法捏出和她相似度那麼高的一張臉。除非經常來石沛妮家,把屋裡的細節都能記住的人,否則沒人能複刻出如此完美的屋子。”
時常來石沛妮家串門,能進她的卧室,卻對石沛妮真正的性格愛好一無所知,隻會以對女性的刻闆印象,來揣測她的人格。
村寨雖大,能滿足以上這些條件的人,卻隻有一個。
那就是石沛妮的表哥。
“原來是這樣。”男人發出低啞的獰笑,把吊腳樓的幻術一同卸去,“本來想讓你們死得體面一點的,沒想到,你們執意要跟我犟。這都是你們自找的!”
最後一個重音落下,有如冷水倏然濺入油鍋。
眼前的一切,立刻沸騰。
床鋪原地失蹤、照片牆消失不見、梳妝台煙消雲散……幻象被剝離的那一霎,堆滿人骨的角落和噴滿鮮血的牆體,出現在她們眼前。
吊腳樓外,被吃得隻剩皮包白骨的鬼怪,幹屍一般木然而瘆人地聚集在這吊腳樓周圍。
将吊腳樓包圍堵截。
這座白骨累累的屠宰場,正是石沛妮表哥的老巢。
假石沛妮方才一進房間,就聲稱要出去給她們倒茶。實際上,倒茶是假,找借口離開她們兩人的視線,好操控鬼怪包圍吊腳樓是真。
“今夜,你們逃不出去了。”
表哥鬼得意洋洋:“你們既然知道,我是吃光我們寨子這些人的鬼,也該知道我有手段,能讓他們乖乖聽話,為我所用。”
方才,他可是親眼目睹了,齊檎丹和梁安顔隻是被數十個鬼怪追擊,就不得不東躲西藏的狼狽場面。現在,這裡的鬼怪隻會更多,不會更少。
整個寨子裡,但凡被他完整剝皮的屍體,都能轉化成鬼怪,為他所用。
這些鬼怪,少說也有一兩百個。
今晚全在這兒了。
表哥鬼仇視地瞪着齊檎丹,臉上流露出忌憚之色。能精準說出他真實身份的人,太聰明,也太危險,他絕不能留!
齊檎丹卻微笑着,對上了他的目光:“哦?你說出不去,我們就真的出不去?”
她尾音微揚。
聽不出半點畏懼。
即便自認為計劃天衣無縫,表哥鬼的心髒還是禁不住往下一沉。
“那你要不要動動你的腦筋,猜一猜,為什麼我們早知道你有問題,還會跟着你一起回來?”齊檎丹微微眯起眼瞳,被她選中的照片道具,已然悄無聲息地捏在了指縫裡。
【是否使用SS級照片道具“故鄉的回眸”?】
齊檎丹按下“是”字按鍵,手臂帶動手指發力,将照片道具蓦地往前一丢。
照片向前飛出,帶起風聲。
齊檎丹含着笑意的聲音,與風聲在吊腳樓裡,一同響起:“當然是為了,将你們一舉消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