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桪選擇了第一個，這兩年裡他加倍努力，考核的成績一次比一次好。他一個靠舞蹈選拔進公司的人，硬是把唱功和rap都練到了可以獨當一面的程度。公司也不是傻的，這麼好的苗子不能放着浪費青春，但再組新團需要時間，就在兩個月前，公司告訴他新男團的企劃已經定下，人也選好了，他就是隊長+ACE的定位，主捧他。

該來的遲了兩年才來，但總算是好事多磨。可惜比好事來得更快的是意外，他死了。

房門被推開，和醫生一起進來的還有兩個人，除了剛才在病床前的那位以外，還有To5的隊長，榮骁。

黎桪此刻想起了這個眼熟的人是誰，他是To5新來的小助理小程。黎桪在公司時一般都在練習室和宿舍呆着，這個助理大概也就撞見過兩回。

醫生先一步過來給他做簡單的檢查，詢問他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

他嗓音沙啞，但也能聽出這個聲音并不屬于他。

“你媽媽在來的路上了。”榮骁說，他走到床前，安撫他道：“我們已經跟你媽媽說了你沒大礙，你别擔心。她現在在飛機上，還聯系不了你。”

爸爸媽媽，好陌生的字眼。

黎桪連父母的長相都記不清，照片始終是平面的東西，無法讓黎桪想象出一個立體鮮活的人。

而江亦瀾，這具身體的父母，正是這家的公司股東，把他從To5踢出去的始作俑者之二。

他反應實在異常，榮骁擔憂地問：“你真的沒事嗎亦瀾？要不要再徹底檢查一下？”

這難道是他瀕死時的幻覺？

“我……我有點記不清，我受什麼傷了嗎？”

榮骁和小程愣了愣。

“我們在開演唱會，你忘了嗎？”榮骁道，“升降台故障，你往回走的時候踩空摔下去了，還好不是特别高。”

“那個高度不高，但你一直昏迷不醒。”小程後怕地說，“粉絲都吓死了，現在網上亂成一團了。”

榮骁觀察着他的反應，說：“等會兒你發個微博給粉絲報個平安吧，公司官博也會發微博說明情況。”

黎桪知道最近To5在巡演，這兩年他一直避免接收關于To5的訊息，但架不住這個當紅組合鋪天蓋地的新聞。經常打開手機某個app的開屏就是他們五個，江亦瀾那張門面的臉通常都在最中間的位置閃閃發光。況且還是同一個公司的，他想不聽說他們的近況都難。

三個人包括醫生都望着他，等他的回複，黎桪點一下頭，又半真半假地露出一臉迷茫的神情，對三人說：“我可能……真的撞到頭，好多事都想不起來。”

榮骁和小程看向醫生，醫生推測：“可能是短暫性失憶，稍後再檢查一下。”

榮骁安慰他：“沒關系，今天也是巡演的終場了，你好好休息，會恢複的。”

“嗯。”黎桪應下，又問：“可以把我的手機給我嗎？”

小程愣了一下，把手機給他。黎桪對他說“謝謝”。小程和榮骁又對視一眼。

江亦瀾從來沒對小程說過謝謝，雖然不至于态度惡劣，但他對助理說話一向是命令式的，不會用“可以……嗎？”發問，更不會說“對不起、謝謝”等禮貌用語。

真失憶了啊？榮骁和小程交換的眼神中顯然有這樣的驚疑。

黎桪用人臉解鎖手機，他看了眼時間，離他被車撞大概過去了不到三個小時。點開微信，大量信息湧入屏幕，黎桪大緻浏覽過去，其中消息最多的來自那個備注了“媽媽”的對話框。

黎桪沒點開，它關掉微信打開微博，他最新的一條微博評論已經炸了，消息欄所有提醒都被設置成了不顯示具體數字的紅點，但可以想象這不到三個小時的時間内有多少粉絲不斷進出他的主頁。

雖然被真正關心的人并不是他，但黎桪也不想這麼多人一直懸着心。他擡頭和隊長請示：“我現在發條微博，就說‘我沒事，抱歉讓大家擔心了’，這樣可以嗎？”

如果不是他正看着榮骁，并且在場除了榮骁以外的小程更做不了主，榮骁都不敢相信江亦瀾是在征求他的意見。

成團兩年多，江亦瀾從來沒把隊裡任何人放在眼裡過。他向來我行我素，除了榮骁這個隊長兼老好人會給他好臉色，其他三人對江亦瀾的不滿從來都沒掩飾過。江亦瀾也不愛搭理他們，他們是最純粹的同事關系。

此時江亦瀾仰着頭，表情真誠地等待他的回複。

榮骁壓下内心的震驚，建議道：“方便的話，可以自拍一張，不然粉絲可能會覺得是工作人員用你手機發的。”

“好。”

再次打開前置攝像，黎桪的心還是不免猛地跳了一下。

黎桪調整表情，對着攝像頭牽起一個微笑，咔嚓拍下一張照片。

不用費心調整自拍角度，也不用修圖，這張臉即使現在臉色并不好，也不影響照片可以原圖直出。

黎桪編輯好文案和照片，把手機遞給榮骁看，“榮……哥？”他記得榮骁比江亦瀾大，不知道江亦瀾以前是怎麼稱呼他的。“你看看這樣可以嗎？”

榮骁瞬間睜大的眼睛讓黎桪确定江亦瀾從來沒這麼叫過他。黎桪突然有點想笑，因為榮骁的表情稱得上是受寵若驚，又帶着不适應的難受。黎桪抿了抿唇，把那點不合時宜的笑意忍回去，在榮骁點頭後發送了微博。

不過幾秒，他的手機響起鈴聲，是他們新歌的前奏，來電人顯示着“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