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光,不過借住幾日這樣的小事,但不是師姐不幫你,實在是不太方便……這幾日神女都會來拜訪内門弟子,認認人,也交換一下傳訊牌的靈氣。”
楚搖光聽着這話,半晌都沒有反應。
像是一個木頭雕成的人一樣。
她撐着昏沉混沌的腦子,思索着山下距離較近、能在天黑之前趕到的客棧。
若是一般的凡人,跟着修士一起飛過去便是了。
但巫婵心脈受損,承受不住任何靈壓。
她能平安無事地進入招搖宮,還是因為楚搖光花費數月時間,煉制了一個小巧的護心法器。
否則巫婵在進門的那一刻,便七竅流血而亡了。
楚搖光于煉器一道隻通不精,法器的功效有限。
她本想回到宗門後托人再煉制一個更有效的,眼下這種情形,也隻能往後延了。
在楚搖光心思千回百轉的時候,白宜蘇傳來了一條訊息:“小師妹,師姐許久未見你,想念的緊,聽聞你還帶來了你的心上人,師姐也想見見她,不止你們二人可否方便,來師姐的洞府小住一段時間?我已經收拾妥當了。”
白宜蘇的語氣平和自然,楚搖光還是憑借對師姐的了解,聽出了一絲小心翼翼。
她沉默了片刻,感謝了師姐,帶着巫婵,去了白宜蘇的洞府。
好在白宜蘇的洞府離此地不遠,兩人同騎一馬,不到半個時辰便到了。
白宜蘇早已等候多時。
見了巫婵,她明顯一愣,沒想到小師妹的心上人是個凡人,但客客氣氣地遞了幾枚藥丸,當做見面禮。
楚搖光身心俱疲,連打起精神同師姐寒暄的力氣都沒有了。
白宜蘇知道她眼下必定沒有說話的精力,迅速将她帶去了一處僻靜的院子,
因為巫婵是凡人,她特意安排了一對木偶,附上靈氣,照顧巫婵的起居。
楚搖光和巫婵是未婚,雖同住一個院子,房間卻是分開的。
楚搖光給巫婵布置好一應物品,丢下一句“我還有事”,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一進門,她就靠着門框頹唐地滑落在地。
今天發生的一切事情,對她來說都太突然了。
短暫的茫然過後,鋪天蓋地的不知所措就湧到了她的胸腔内,塞得楚搖光心口發脹。
她攤開手掌,愣愣地看着掌心練劍磨出來的薄繭,懷疑着她存在的意義。
從她記事起,她就知道她是天道之女。
幾十年前,一道天谕降臨修真界,預言中,稱天下将有一場滅世大禍,屆時,隻有天道之女才能拯救蒼生。
招搖宮的掌門溫驚秋結束百年的閉關,踏遍天下四洲,在楚河源頭一丈厚的大雪中,找到了尚是襁褓嬰兒的楚搖光。
溫驚秋找到她時,滿天星辰璀璨生輝,破軍星在上,貫月如虹。
溫驚秋便為她取名為楚搖光,字破軍,帶回門内悉心養育。
為蒼生生。
為蒼生死。
這樣的概念早已刻在了楚搖光的骨血靈魂中。
其她人還在牙牙學語的時候,她已經舉着比她還高的木劍在修煉了。
她十歲築基,十三歲金丹,十五歲悟道。
如今二十五歲,已經是元嬰大圓滿的修士了。
如此拼命修煉,為的從不是飛升成仙,能長生不老或是移山填海的本事。
為的從來都是她背負的使命。
她努力了這樣久,被所有人推着不停地朝前走了這麼長,今日卻忽然得知,她并不真正的天道之女。
她隻是一個假的、被找錯的普通人。
那她是誰?
她的來路是哪?她的親生母親是誰?
以後呢,以後她該怎麼辦?
楚搖光捂住臉,無助地閉上眼。
一夜過去,晨光熹微,落下一縷微弱的光芒,照亮了房間内昏暗的角落。
楚搖光坐在地上,面前擺着她的佩劍飛光。
她想了一夜,始終迷茫。
楚搖光提起劍,站了起來。
想不通的事,她索性不想了。
日子還是要過的。
她要先處理更緊急的事情——給巫婵溫養心脈。
楚搖光收起自己的佩劍,來到了巫蟬的房間,敲了敲門:“阿婵,你醒了嗎?”
屋内傳來模糊的聲音:“搖光,等我一會兒。”
片時後,門緩緩打開,露出巫婵一張絕色的容顔。
招搖宮門内氣候溫暖,她今日穿得單薄了許多,淺綠色的百疊裙,外穿一件淡粉色的褙子,格外素雅幹淨。
見到巫婵,楚搖光強打起精神,擠出一個笑,不想在她面前露出頹廢的樣子來。
巫婵被她丢了一晚上,冷着臉嗤笑了一聲:“呀,這是我們日理萬機的仙君,怎麼有空來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