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想狡辯，忽覺腕間一涼。

霁钺竟将染血的銀镯套上她手腕，新舊兩镯相碰發出叮當脆響。

“我的血太危險，這個也能吞鬼。”

“……謝謝哥。”

更鼓敲過三響，宋頌在朦胧間聽見他呢喃:“宋頌……妹妹。”

“想抱。”

“想抱。”

“想抱。”

她翻身把被子糊他臉上：“抱枕頭去！”

霁钺低笑震得床闆微顫，黑暗中，他指尖撫過少女腕間銀镯。

真好，離宋頌的心又近了一步。

早上，宋頌是被勒醒的。

霁钺像一條巨蚺，四肢緊緊纏抱着她，額頭緊貼她的側臉。

她真是越來越看不懂這隻男鬼了。

算了，他都是鬼了，行為詭異也是很正常的。

也不知道霁钺從哪裡得到的消息，拿着昨晚的那盒胭脂膏去西街找鹿妖套話就能得到淨心湖位置的線索。

白晝的長街也很荒誕。

狐狸妖拿着一把桃花酥給旁邊的幾個孩童分食，老妪還在跟鲛人在琉璃缸前讨價還價……還有那個抛媚眼的藤妖。

她又笑盈盈地端着兩碗糖水招呼宋頌:“這位道友，松子糖要灑槐花蜜還是荔枝醬？”

“都要，兩碗都要。”宋頌看了一眼茶攤的鹿角先生，随即接過糖水。

藤妖愣了一瞬，那表情跟見鬼了一樣。

但她好像被某種能量操控，什麼都說不出來。

霁钺付過錢後，兩人一同走向茶攤。

宋頌蹲在鹿角書生的卦攤前，将糖水推過去：“老神仙喝碗糖水解解渴吧。”

“求緣還是問卦？”問完，鹿角先生端起糖水一飲而盡。

宋頌趁機把胭脂盒拿給他看:“聽說淨心湖的蓮花能測姻緣？”

“姑娘這胭脂……”鹿妖突然捏緊卦盤，羅針瘋轉着指向她腕間的銀镯，“可是從玄生閣帶出來的？”

霁钺在旁邊輕笑出聲，他今日扮作戴帷帽的孱弱小姐，沙啞着嗓子咳嗽：“我這妹妹最是頑皮，昨夜非要撿東廂房的破爛。”

鹿妖聞言臉色煞白，卦盤“啪”地扣住胭脂盒：“淨心湖在城南竹林！無需引子就能喚出九黎壺！”

宋頌臉上綻出淺淺梨渦:“謝謝你呀，老神仙。”

這裡的一切都是與現實相反……萬寂城，就是萬鏡城。

所以呀，這裡的人白天說的話都是假的，夜裡的話才是真的。

“哥，哦不，姐姐，咱們再去别處問問吧。”宋頌戳了戳霁钺的胳膊。

她倆剛往糖畫攤子的方向走了幾步，一個身穿白色繡花襦裙的小姑娘就跟了上來。

小姑娘拽着宋頌的衣擺輕輕搖晃:“姐姐，我想吃糖畫。”

宋頌覺得她好眼熟，這身高，衣着……不就是昨夜那個鏡中鬼嗎！

想到這兒時，她已經汗流浃背了。

這小鬼應該不是來害她的，昨夜她爬回鏡子裡時可是很開心的。

霁钺眉眼帶笑地看着小姑娘，笑意始終不達眼底。

宋頌果斷買了一支糖畫送給她:“拿去吧乖乖。”

霁钺眼底閃過一絲陰郁:“妹妹這善心，夠開十八家善堂了呢。”

宋頌噘了噘嘴吧，暫時沒理會他。

小姑娘把宋頌拽到了一旁，示意她彎下腰來聽她說話。

“姐姐，隻有罪人的血能喚出九黎壺。我不受詛咒控制了，是真話哦。”那小姑娘說時沖她眨了眨眼。

說完後，小姑娘便飛快跑開了，她蹦跳着消失在人流中。

宋頌感動得眼眶紅紅。

她就說多做好事會有好報吧！

但是這個“罪人之血”是誰的血呢？

總不會是她這個一生積德行善的大善人的吧？

思緒飛轉時，她瞥見一抹修長的藍色身影在人群中匆匆而過，直沖茶攤的鹿角先生走去。

這背影真的很像她的“老闆”聶沉初啊……再加上入住客棧那晚，她看見賬簿上寫着“聶氏訂房七日”的字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