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浸透絲線,微弱的紅光萦繞在她與聶芳绯的掌心中。
聶芳绯襯衆人無暇顧及她時,倏然帶着她飛向城北的松林。
琉璃屋頂上,宋頌的身影依舊穩穩坐着。
她嘴裡嚼着梅子糖,時不時沖霁钺露出一抹甜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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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濯和溫暨雪被惡鬼團團圍住,根本沒空注意聶芳绯的去向。
惡鬼忽然跟開了靈智似的,竟然會化成修士的模樣來迷惑他們。
城中每一面鏡子都迸發出血色的光芒,逐漸交織成一個詭異的法陣,與天上的仙陣相對沖。
對于城裡本來的妖鬼和修士來說沒什麼,但對于外來者就不一定了。
夏濯滿臉是汗,碎發濕漉漉地貼在皮膚上。
她咬緊牙關,努力保持清醒,但眼前的景象卻越來越模糊。
一隻渾身長滿觸手的妖怪猛然朝她撲來,她的意識恰在這一刻徹底渙散。
等她睜開眼,便看見昆侖山一片焦土,宗門早已化為廢墟,同門師兄弟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
“廢物。”
一聲冰冷的嘲諷将她拉回現實。
霁钺不知何時已閃現到她面前,手中的玄鐵戰斧穩穩擋下了那緻命一擊。
另一隻手裡捏着一隻扭動的巨大觸手。
他正看着她,眼裡滿是嫌惡。
“我……”夏濯張了張嘴,想道謝,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霁钺懶得理會她,收回視線,身形一閃,又飛回了琉璃閣屋頂。
另一邊,溫暨雪的情況也不容樂觀。他渾身是血,胳膊上還被河蚌精夾掉了一塊皮,疼得直抽冷氣。
溫暨雪勉強支撐着身體,喘息着問夏濯:“師姐,他來救你,那宋頌呢?”
夏濯順着霁钺飛去的方向指了指:“在屋頂。”
霁钺落在屋頂,歪頭看着依舊坐在那裡的宋頌。
他抵着她的額頭,低聲說道:“宋頌,很乖。”
宋頌眨了眨眼,笑眯眯地回了一句:“哥,你也很厲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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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松林,淨心湖畔。
松林中積雪皚皚,枝頭挂滿沉甸甸的雪團,銀裝素裹。
松林深處有一面銀白色的冰湖。
湖面清透如晶玉,湖底景象一覽無餘。
聶芳绯拎着宋頌的脖子,一路連拖帶拽,最後将她扔到湖邊的雪堆上。
寒風呼嘯,凍得宋頌直打哆嗦。
她不想坐以待斃,索性先發制人,故作乖巧地說道:“聶大人,我就知道您會來救我。”
聶芳绯愣了一瞬,随即收了易容之術,換回了本來的面貌。
如她所料,聶芳绯正是聶沉初。
宋頌心裡早有猜測。
從鏡中昆侖弟子透露夏濯去萬寂山的行蹤時,她就起了疑心。
一個小弟子千辛萬苦鑽進鬼界的鏡子聯系她,怎麼可能隻是為了問她何時下毒?
再加上聶芳绯總是有意無意地在她眼前晃悠,留下一連串身份信息,甚至讓她在房頂偷聽。
種種迹象表明,她所見所聞皆是聶沉初故意設計的假象。
聶沉初雙手抱胸,溫潤的面龐陰森可怖,語氣冰冷:“我可不救廢物。”
宋頌被他那看垃圾般的眼神刺得心頭一緊,不自覺地攥緊了手。
她低下頭,語氣柔順:“自然,宋頌任您差遣。”
“從萬寂城逃走的那隻小妖鬼,是你放的?”聶沉初捏着她的下巴,強迫她擡起頭來。
四目相對,聶沉初驚訝地發現,她那雙紅彤彤的杏眼裡,竟沒有絲毫畏懼。
她語氣柔軟,卻不卑不亢:“我并未放走她,我隻是做了該做的事情。”
下一秒,刀光一閃,宋頌腕間一涼,猩紅的血順着她的手腕流下。
聶沉初朝湖心揚了揚下巴:“自己走到淨心湖中央。”
宋頌恍然大悟。
“罪人之血”還真是她這個大善人的血。
萬寂城的一切都是與現實相反的,包括罪人之血的設定。
所謂的“罪人”,其實是救了困于城中的妖鬼的善人。
至于為何這麼多年竟無一人能觸發,宋頌想,大概是因為來此的修士大多對妖鬼心懷恨意,不是殺了妖鬼,就是被妖鬼所殺。
無論如何都不會觸發這種隐藏結局。
而她方才看到的那些血腥畫面,應該是當年萬寂城被屠城的映像。
宋頌顫巍巍的站起身,手腕上的血滴落在雪地上,染出一串紅梅。
她深吸一口氣,邁步朝湖心走去。
冰涼的湖水漫過她的腳踝,逐漸淹到膝蓋、腰間,最後沒過了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