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可打人?”
宋頌抱着手臂,眸光微冷,“那你呢?怎麼背後嚼人舌根?我哪裡得罪你了?咱們可是第一次見面吧?”
陳寺年垂下眼睫,低聲道:“不是第一次。我第一次見你,是在西市的書行。隻不過,你沒注意到我罷了。”
那時,她站在書架前,腰背挺直,手裡捧着一本書,眉眼靈動,渾身散發着一股秀麗的書卷氣。
即便隻穿了一身普通的粗布衣衫,依舊掩不住她輕靈脫俗的氣質。
他想,她一定是哪家的碧玉閨秀。
直到他去問了掌櫃,她買的盡是些豔流之書,她忽然就爛掉了。
後來在豬肉攤前再見她,他心裡竟生出一股莫名的厭惡。
所以,他想把她趕走。
宋頌湊近他,“所以呢?跟你講我壞話有什麼關系?看豔本子犯王法嗎?跟你有什麼關系?”
“還是說,你想借兩本看看?”
陳寺年沒有吭聲,隻是擡起頭來看着她。
她的眼睛好漂亮啊。
黝黑如墨,清澈明亮,閃着光,與冰雪一般璀璨。
宋頌伸手推了他一把,“你盯着我看什麼呢?”
“沒有。”他回過神來,别過臉,不再看她。
“記住了,以後再敢嚼舌根子,我就把你舌頭割掉。”
“哦。”
天光暗淡,林子裡很快就要陷入一片漆黑,宋頌不想摸黑回家,擡腳就要走。
她剛轉過身就聽陳寺年驚叫一聲。
“啊!”
“你鬼叫什麼啊?”她不耐煩的回頭看去,也被吓得驚叫一聲,“啊!有鬼!”
林間蓦的陰風大作,五六隻磷火閃爍的骷髅頭倒映在宋頌漆黑的瞳孔中。
焦黑的骨殖懸在半空,下颌骨咯咯作響,拖曳着焦油般的黑霧。
她拽着陳寺年的手腕,拔腿就往林子外面跑去。
還沒跑幾步,四周卻彌漫起濃稠的大霧,根本辨不清方向。
陳寺年愣在原地,臉色蒼白,聲音帶着哭腔,“怎麼辦?沈小姐,我們該怎麼辦?”
宋頌低頭看了一眼,腰間空空如也,隻有一個裝着銅錢的荷包,她沒帶劍。
她咬了咬牙,“是煙鬼,生前被燒死的人,怨念不散,化作了惡鬼。”
說完,她便松開陳寺年的手,旋即從懷中掏出幾張黃色符紙。
黑色骷髅頭早已将兩人團團圍住,鬼哭狼嚎着沖他們飛過來。
宋頌擡起手,一把将手中的符紙全部抛向空中,趁機雙手結印。
淡淡的青色光暈從她指尖迸發,周圍的濃霧瞬間退散。
黃符起效,自行飛向那些骷髅頭,牢牢貼在它們的腦門上,青光火焰迸濺而出,燒得骷髅頭們不敢上前。
空氣中彌漫着燒焦的腐臭氣息。
陳寺年一時不知道該看誰,“你,你還會術法?”
宋頌不搭理他,又從懷裡摸出兩張符紙,她看了一眼陳寺年,道:“最後兩張了,等會兒我數到三就跑。”
他點了點頭。
先前的符紙快要燃盡,這群骷髅頭又支棱了起來,蠢蠢欲動。
宋頌深吸一口氣,兩指一并,兩張黃符騰空而起。
“破!”
語落,數隻黃符像炮竹一樣炸開,漫成一片火海,另外兩隻黃符則擋在兩人身前。
“三!”宋頌拽住陳寺年的手就往外沖,“跑啊!”
身後是一片淩厲的鬼泣聲。
兩人提心吊膽的跑了一路,一直跑到宋頌家門前才停下。
陳寺年彎着腰,氣喘籲籲地問:“這……這是哪兒?”
宋頌擦了把汗,“我家啊。”
陳寺年明顯愣住了,沉默了良久,他終于磕磕絆絆的問:“那,那我怎麼辦?”
“先來我家湊活一晚吧。這麼晚回去,指不定路上又遇到妖鬼。”
在陳寺年開口之前,她又補充,“當然了,你要是執意要走也可以,我不攔着你。”
陳寺年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
他又惱又無奈,還是跟着宋頌進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