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窗外的植被挂着沉重的露珠,陽光一照,折出棱光,穿過玻璃灑進卧室,落在唐晚檸身上。
“昨晚什麼時候回來的?”
唐晚檸坐在梳妝台前描眉,看到鏡中晃出陳瑧的身影。陳瑧打着哈欠,穿着睡衣,把卷好的被子枕頭放進櫃子裡。
“不記得,反正很晚了。”他懶倦地躺在沙發上,“我回來的時候你都睡着了,哦對了——”
陳瑧掀起眼皮看向背影绮麗的妹妹,“昨晚怎麼回事?”
他還記得打電話時,阿檸沉默了一會。
唐晚檸畫眉的動作一頓,随即若無其事道:“沒什麼。”
鏡中的女人妝容濃豔,骨相風情異域,唇瓣上的傷口隻剩很淺的一點點,讓她想起昨晚唐聽舟跪在地上吻她的樣子。
[我愛你]
這三個字可以是任何沒有關系的男人對她說,但絕對不能是唐聽舟。
她接受不了這種混亂病态的感情。
陳瑧看到她在走神,“阿檸,你怎麼了?”
唐晚檸在心裡又罵了唐聽舟一頓,把這件事抛之腦後,轉移話題:“最近股市變動挺大,這段時間我就不回來了。”
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她要避着點唐聽舟了。
…
惹不起的唐晚檸打算這段時間紮根公司,确切來說,躲是其次,主要是真的忙。
她所經營的這家量化交易公司,不止有國内業務,還有國外業務,其中,唐晚檸以私人名義還接手了國外四家财閥對她的邀請——請她代為打理基金股票等,從另一層面講,也算是信托的一種形式。
當然,作為管理和運作信托财産的人,她索取的費用素來高昂到離譜。
等唐晚檸把手中的事情忙完,已經快淩晨了,她打算就在辦公室後面的休息室睡一晚,但轉眼一想,就在前不久,唐聽舟還把她壓在上面,逼迫她回憶那段糟糕荒唐的一夜//情。
最終,唐晚檸還是拎着包,拿上車鑰匙,開車去了在公司附近買下的一套平層。
她在這裡住的次數不多,但每天都有阿姨過來打掃,幹淨整潔,纖塵不染。
唐晚檸換了鞋子,丢下包,進屋洗漱泡澡。
偌大的浴室三面環抱單面玻璃,外面看不見裡面,但裡面可以眺望東珠繁華璀璨的夜景,用夾子挽起頭發的女人,有着光潔的額頭和卸妝後依舊稠豔的五官。
唐晚檸泡在浴缸裡,水面浮着泡沫和花瓣,沒過漂亮的雪白,陷進深深的溝壑,往上露出精緻的鎖骨和纖細的天鵝頸。
她閉着眼,神情倦怠。
同一時刻,檀澳莊園。
唐聽舟應酬完,帶着一身酒氣回到自己的私人别墅,他沒有醉,理智前所未有清晰。
可他又像醉了,他想過去找唐晚檸,想抱着自己的姐姐睡覺,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樣。
那時他剛情窦初開,第一次對姐姐産生那種幻想,醒來時糟糕極了。
他一面羞愧于自己在夢中‘折辱’唐晚檸,另一面又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具體出于什麼原因,他已經不記得,他隻知道那是他們長大開始避嫌後,第一次同床共枕,中間用長長的枕頭隔開,就像楚河漢界,彼此不準過線。
唐聽舟知道,這是姐姐縱容後退步的底線。
可他在夜裡,望着姐姐熟睡的容顔,還是卑劣的逾越雷池。
他悄悄把枕頭挪開,小心翼翼抱着唐晚檸,貪婪汲取她身上香甜的氣息。
姐姐好香。
他好喜歡。
他想一直這樣抱着姐姐睡覺。
最後,唐聽舟扣着姐姐的手指,十指相扣,帶着幻想進入夢中。
他不再是所謂的弟弟,抛棄道德,抛棄禮義廉恥,他成了姐姐的小狗,盡心盡力服侍她——讓她高興、讓她情難自禁、讓她沉溺欲海。
夢裡有多快樂,醒後就有多惆怅。
…
唐聽舟在浴室洗完澡,腰間系着浴巾走出去。大坤來到卧室,敲了敲門,然後走進去。
“老闆。”
“說。”
唐聽舟撿起嶄新的襯衣準備穿上,他的姐姐有潔癖,每次找她,他都盡可能提前洗澡,以最好的面貌見她。
“大小姐今晚沒有回莊園。”
“不在?”
唐聽舟系着襯衣紐扣的手指一頓。
“去哪了?”
“我派人打聽了一下,大小姐在公司附近買的房子住下了。”
“陳瑧呢?”
“他也住在外面。”大坤說:“跟一個娛樂圈的女明星厮混。”
唐家旗下涉獵生意衆多,其中就有面向影視行業的公司。
近些年,東珠的電影風靡全球,一度壓過好萊塢。入這行的科班和非科班也越來越多,哪個投資方沒有幾個力捧的小蜜?
陳瑧花花公子的做派和圓滑風流的性格,正适合管理這一行的公司。
他又是喜歡美女的主,跟女明星厮混司空見慣。
可他以前怎麼樣,唐聽舟管不着,他現在千不該萬不該對不起他的姐姐。
唐聽舟冷笑,“杜祖全那邊準備得怎麼樣了?”
“我們的人打探到他已經安排得差不多,就等合适的機會對您和大小姐出手了。”
“加派人手背地裡保護唐晚檸。”
“明白。”
“杜祖全動手的時候,就對陳瑧下手。辦幹淨點,别讓唐晚檸發現。”
“嗯。老闆,那您還去大小姐那邊嗎?”
還過去嗎?那邊不比家裡,去一趟很耗時。
唐聽舟看了眼牆壁上的挂鐘,現在已經很晚,想必他的姐姐已經休息了。
他這會過去,肯定會打擾她。
唐聽舟很識趣,轉而給自己倒了杯冰酒,“不去了。”
他一飲而盡,放下杯子。
大坤走後,男人坐在吧台前的高腳凳上,大理石切割的桌面上有一個長條形的黑色絲絨錦盒,裡面放着一條皺皺巴巴的白色頭紗。
唐聽舟拿起,輕柔飄逸的薄紗挂在掌心,無風自動。
他把這東西拿回來以後,日日夜夜把玩,以解愛而不得的痛苦。
男人低頭輕嗅,上面的香味已經很淡了。
可殘留在心底的灼熱,卻像把他架在火上熾烤。
唐聽舟慵懶地坐在高腳凳上,微微仰着頭,任由潔白镂空的頭紗覆在眼睛上。
*
沒有唐聽舟騷擾的日子,唐晚檸别提多快樂,每天過着兩點一線的生活,白天去公司,晚上回附近的平層休息。
這天下午六點,她難得早早結束手頭的事情,便讓助理準備一套私服,換上然後開車去了醫院。
唐晚檸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探望唐康。
她到了醫院,搭乘電梯上了樓層。病房外守着保镖,見了她,尊敬地喊了聲大小姐,然後開門。
唐晚檸笑盈盈進去,“爺爺,我來看——”
最後兩個字在看到某個男人時直接卡在喉嚨裡。唐康還在昏迷中,身上插着管子,幹燥起殼的嘴唇帶着病白,像一截枯敗的老樹。
在他旁邊,唐聽舟彎腰站着,左手拿着杯子,戴着黑質皮手套的右手拿着一根棉簽,蘸了蘸水,塗抹在老人的嘴巴上。
他今天穿了身銀灰色襯衣,衣擺紮進西褲,勾勒出窄勁有力的腰身,隐隐可窺側面攏起的薄肌。
挽起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一根根蜿蜒粗凸的青筋。
唐晚檸臉上的笑意淡了兩分,“你怎麼在這?”
“唐康再怎麼說也算是我的爺爺。”他又蘸了蘸,塗上去,“姐姐這話說的,難道我不應該來看望他老人家嗎?”
唐聽舟塗完,放下水杯,将棉簽丢進垃圾桶,這才回頭,居高臨下看向腦袋達到他胸口的女人。
“姐姐躲了我好幾天,終于舍得出現了?”
他勾了勾唇。
唐晚檸往沙發上一坐,嗤笑:“你少自作多情。”
“是不是,姐姐心裡清楚。”唐聽舟問她:“今晚回家嗎?”
“這跟你沒關系。”
“怎麼沒關系。”他彎腰逼近,俊臉在她的瞳孔裡放大,“如今我才是唐家的話事人,我有責任和權利知道你的動向。”
這話一定程度來講是沒錯,但唐晚檸偏偏就不服他的管束,更别提他還有醜陋的私心,于是譏諷他。
“喲,當了幾天官兒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可把你牛逼壞了。”
“姐姐說話還是一如既往□□刺人,就是不知道這嘴是怎麼長的?”
他擡起右手,輕輕撫上她的側臉,在唐晚檸想躲避的時候,他已經低頭,笑着湊上去親了口。
“姐姐的嘴好甜。”
唐晚檸氣炸了:“……”
你個死變态!
“忙也忙夠了,姐姐該回家了。外面的房子又小又窄,女傭也沒幾個,誰來伺候我心愛的姐姐?”
“滾開!”
她心煩意亂,把男人推開。唐聽舟屹然不動,直勾勾注視她。他的眼睛深邃而明亮,隐隐摻着兩絲勾人的笑意,明明年紀比唐晚檸還小,身上卻時常流露出與年齡不符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