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先繞到看台。”少年伸出手臂一指,“前邊左轉,沿着走廊走到頭,走西3或者西4口,上一層樓梯,左轉,看見服務台牌子了再右轉,再走一段就能看見了。”
“……”
“怎麼,沒聽明白?”少年眼神裡流轉過一絲狡黠。
也不是沒聽明白,隻是聽完不想吃了。
“我帶你去。”少年大度地說道。
廖譽的語調帶了揶揄,“翻譯不用在休息室待命?”
“哦,沒事。今天這對手就随便打打,教練也不用布置什麼,都用不着我。”
廖譽笑了。
少年緊緊地盯着他的眼睫毛,也笑了,“怎麼,你不會認為這場比賽還能翻盤吧?”
“不,這是一場4:0。”廖譽斬釘截鐵,“我隻是覺得,從今天進了場館,這還是我聽到的最真實的一句話。那走吧。”
少年轉身在前邊帶路,廖譽走在後面。
“你沒來過這場館?你不常看比賽嗎?”少年問。
廖譽說:“我有兩年沒看過比賽了。”
少年微微點了點頭,“你覺得今天有哪個選手打得很好嗎?”
“都挺好的。”廖譽心不在焉地說。
“?”
少年轉頭看了看胡扯時眼睛都不帶眨的廖譽,“4:0橫掃局,所有人打得都挺好的?你端水大師啊。”
廖譽也覺得很有意思,“你們翻譯還關心這個?還是說,你們隊的翻譯除了要會幾國語言,還得兼管戰術?”
“怎麼說話呢,翻譯就不能看比賽了?翻譯努努力,也能當俱樂部經理。探讨一下嘛。”
“有志氣。”廖譽清清淡淡道,“可我一般不探讨,我的建議都挺貴的。”
“多貴?請你吃熱狗夠不夠?”少年故意拉長了語調,“不夠的話,我可以多請幾次。”
廖譽瞥了他一眼。
少年一臉無辜,“這場館也隻有這個了。”
廖譽半是無奈地回答了他剛才的問題,“你們隊那個Ryan打得還可以。”
“哦……”少年點點頭,“隻是還可以?”
廖譽說:“有個好教練帶一下,他可能更厲害。”
少年眼神裡頑劣的精光一閃而過,“懂了,FUSE老闆說我們隊的教練不行,這就上論壇開團去。”
廖譽對這少年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奇怪。他雖然好久沒在賽場露面了,但隻是作為一支聯賽隊伍老闆和一個很有錢的超級富二代,就足夠自己的照片時不時出現在各種社交平台上了。
“到了。”少年揚揚下巴。
走廊的一側有間隻有幾平米的小店,貨架上不多的幾樣食物着實不夠廖譽挑剔的。他最後隻拿了一包薯片。
“咱們兩個走這麼遠,你就買個這個?”少年懶洋洋的聲音湊到了廖譽頭頂,“你真不吃熱狗嗎?”
廖譽不着痕迹地往一旁閃了下身,繞過他,“不用了。”
廖譽付完錢,擡頭發現少年已經走出去了一段。前邊不遠處有一道門,出去便是二樓看台。少年正站在那裡,看向場内。
“打完了啊。”少年說。
“這麼快。”廖譽也走了過來。
通道口位于看台高處,遠遠眺望着舞台。此時場内的幾面大屏上都是放大版的Dynamic隊标,向所有人宣示着他們的勝利。
“再繞回後台有點來不及了。”少年喃喃自語道。
他沿着看台通道往前走了幾步。
這個位置的兩側已經密密麻麻地坐滿了觀衆。最先看到他的一名觀衆驚訝地用手捂住了嘴巴,用力撞了一下身旁同伴的肩膀;與此同時,另外一側的觀衆已經沖他興奮地蹦跳尖叫起來。
少年上衣口袋裡的手機震個不停,信息正一條接一條地傳來。他伸手拿了出來。
【你他媽人呢?不是說買個飲料就回來?】
【主教練已經罵人了,你完了,以後别想上場了。】
【準備闆凳坐到死吧,我相信你看的飲水機水質都比别人的好。】
【剛工作人員通知,賽後要采訪你。為什麼你隻打了兩張地圖,接受采訪的卻是你?不是,你他媽人呢???】
消息還沒讀完,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少年摁斷了通話。
“你能幫我拿下外套嗎?”他轉過頭問廖譽。
廖譽此時斜着身子靠在門邊,嘴角挂着他那招牌的冷淡笑容,“這觀衆都挺喜歡你的。”
少年沒搭他這茬,伸手拉開了帽衫拉鍊,脫下外套,露出一件Dynamic的隊服T恤。
“抱歉,我好像一直沒有做正式自我介紹。”少年說道,他顯露的遺憾就像表演一般刻意。
他拉起廖譽的胳膊,把外套塞給了他,“我叫左嚴,我還有一個ID。
左嚴兩根手指在自己右胸口位置點了點,那裡印着四個字母,“謝謝你誇我打得好。”
他沒等廖譽反應,便快步順着看台通道向内場跑去。他的隊服背上印有大大的英文字母“Ryan”,還有他的背号18。
左嚴沒跑多遠,突然頓住腳步。他轉過身,毫無預兆地對上了廖譽的眼睛。
這時,看台的搖臂攝像機已經注意到了觀衆席上這一片不小的騷動。
因此下一幕是被捕捉到吊頂高懸的巨幅顯示屏上的。
在鼎沸的人聲之中,屏幕上的少年眼神熠熠生輝,眉目深刻而張揚。他笑了一下,無聲說了句什麼。
廖譽看得清清楚楚,那口型就是左嚴不久前說過一遍的那句瑞典語。而那一笑,更像是惡作劇得逞的挑釁。
左嚴轉身匆匆穿過内場,跳上了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