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高級會所的緣故,李佳怡穿得很是莊重,以至于趙哇一即便是翻箱倒櫃拿出了自己最正式的西裝,在對方的對比之下,也顯得有些寒酸起來。
彼時,暮日沉沉隻手撫過人世間的鱗次栉比,伴着徐徐晚風,進而越過料峭青山與駁雜雪地。
弧形玻璃纖塵不染,以至于趙哇一的目光于其身上遊離周轉之時,便瞧見溢彩霞光裹挾進雲流深處漸次疊起。他正想驚歎,卻又被頭頂的玻璃水晶澆了一身。
半明半昧之中,霞光好似全然躍過地平線重新撞回了琉璃花紋的深處,以至于廳台鋼琴響起了一刻,趙哇一仿若闖進了西方的皇室宮廷裡。
此地當真是富麗堂皇,趙哇一不由地屏息,生怕自己露怯的一瞬,将自己身上的格格不入雕刻得更為清晰。
李佳怡定的位置靠窗,待應生接應他時直接一路給他帶了過去,悄然之中免去了許多在此場景下的會爆發出的失措與尴尬。
兩人對視時均是禮貌一笑,而後拉開椅子坐下之後,是久别重逢的寒暄。
李佳怡舉着紅酒杯同他碰了碰,如今臉上挂着的笑容似乎比過去紅潤了許多。
“本來想問你最近過得好不好,但是一想到你半年前還被污蔑出了事,就覺得這樣開口不太好,”李佳怡抿了一口紅酒,嘴角微微揚起時,會引出一道很淺的梨渦,“現在這個事兒應該已經不影響你了吧。”
“嗯,沒事兒,反正輿論都是這樣的。”
“之前的戰隊粉還是追着你罵麼,抱歉,隊裡的事情很多,我後面就沒怎麼去關注你的直播了。”
趙哇一沒有否認,眼神落在身前的餐盤裡,撿了顆櫻桃鵝肝含在了嘴裡。
回答時的語氣很輕,聽不出什麼情緒,“互聯網是這樣的,習慣就好。”
輿論本身就吃人,更不會有誰淌過這條河依舊幹幹淨淨,趙哇一揚了揚嘴角,也不過多點評。
“不說這個了,你,”李佳怡頓了頓,歎了口氣後還是打算直接問出口,“你怎麼回事,和你初戀。”
此時,趙哇一的目光遊離至了不遠的天際,他心底劃過一絲模糊不清的悲怆,但很快又被理智壓了下去,“其實我也不知道,就是莫名其妙就在一起了,在他回國沒多久之後。”
“你也沒問之前的事?”
“沒。”趙哇一愣怔了半秒,擠出了一個苦笑,“我現在很幸福,再去扒開以前的傷口做什麼,隻要我們現在在一起,他不離開我,就足夠了。”
趙哇一的語氣仍淡淡的,好像提不起半點興緻,李佳怡盯着對方那微微皺起的眉間,覺得哪哪都不對勁。
豔紅雙唇張開的瞬間,字句又被自己的思忖遏制,李佳怡吐出了一道又長又緩的歎息,終歸還是沒忍住反問道:“你真的覺得,以前的事可以就這樣視而不見嗎?”
而回答他的,是趙哇一的沉默。
他真的願意藏着這份傷疤去接受一份截斷的幸福嗎,趙哇一不知道,他的心髒很疼,可是,明明現時才是他夢寐以求的一切。
這個問題大抵是真的把趙哇一難住了,直至李佳怡受衆的酒杯見了底,對方仍保持着那僵硬的低沉姿勢。
“算了,不為難你了,其實我今天來,還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說。”
“什麼事?”趙哇一擡眼看她時,臉色依舊不那麼明媚。
“啧,你給我開心一點,這可是我的大事,别給我擺一副苦瓜臉。”李佳怡看着趙哇一那愁容滿面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直接上手扯着對方的臉頰,開始往外拉。也顧不上這個場合是否能容許這種打鬧行為。
而另一邊,雖然有些吃痛,但趙哇一确實因此被對方逗笑了,拍開對方雙手的時候,甚至還有心思揶揄對方要注意場合。
“所以是什麼大事,佳怡姐。”
下一秒,率先爆出秘密的人到是賣起了關子,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好不可愛。但彼時李佳怡臉上挂着的笑容,卻是趙哇一認識她這麼長時間裡,見過的,最幸福的表情。
“我要結婚了,其實我本意是來邀請你參加我們婚禮的。”
“正巧圖斯亓說你找到對象了,我就想起你那個盒子還在我這,順便就一起給你了。”李佳怡笑着将手機裡早早就拍好了的婚紗照調出來擺在趙哇一的面前,還不忘贊賞自己丈夫幾句,“帥吧,而且很體貼。”
趙哇一接過對方遞來的手機,看着兩人親密幸福的同框,由衷地發出了祝福:“真般配,郎才女貌啊,新婚快樂啊佳怡姐。”
李佳怡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兩人又就此話題談了許多,其中囊括着李佳怡與其丈夫是如何相識相知,而後又是如何發展到這一步的,時間很快就步入了尾聲。
“到時候具體的地址我再給你發,還有,正事别忘了。”
李佳怡笑了笑,從挎包中拿出了個巴掌大的檀木盒子,小心翼翼地推至趙哇一面前時,還笑眼盈盈地說了句:“喏,你的定情信物。”
可尚未等趙哇一答謝,身側就傳來了一聲極為熟悉的磁性嗓音。
而下一秒,趙哇一就見着了柏聞晔那一臉不可置信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