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可以短也可以長,長到足夠将一整個夏天埋葬,短得隻同午後大夢一場。
任雲卿看着車後座上這個神情不安的消瘦男人。
喉嚨像是被石頭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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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任雲卿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的手已經撫上了楊虞蒼白的臉龐。
他想收回手,但已經晚了。
楊虞在被觸碰到那一瞬間就睜開了眼睛。
看着面前那張貼近的臉,他瞳孔緊縮了一瞬,繼而露出了迷茫的神情,愣愣地盯着任雲卿看了片刻,任雲卿呼吸都輕了。那略微濕潤的眼睛卻緩慢趨于清醒。
一眨眼的功夫,他整個人又恢複到那樣毫無破綻的鎮定。
“夢到什麼了?”
面前男人倏地收回了手,聲音有些沙啞。
楊虞覺得自己被觸碰過的皮膚細微地麻癢,像是被密密麻麻的蟲子蟄了。但隻是面無表情地移開了視線,看向窗外,發現車已經停了,似乎是停在了一個旋轉門内金碧輝煌的大樓門口。
他幹脆利索地打開了車門,邁開長腿,下了車。
沒有理睬任雲卿的問話。
冷風吹得他一個激靈。
他伸出手背,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可能是任雲卿在飯店那幾句沒羞沒臊的調侃。
明明沒睡多長時間。
但他确實做夢了。
……夢到任雲卿和自己接吻。
“剛睡醒吹冷風會頭疼。”
背後突兀響起的男聲吓得楊虞心頭一跳。
羽絨服的帽子被人翻起來,嚴嚴實實地罩上了他的腦袋。
任雲卿把帽子給他整理好,才轉身回去,“砰”地一聲關上了車門。
接着是汽車啟動,駛去的聲音。
楊虞把下巴埋入進了衣領,嘴唇硌在冰涼的金屬拉鍊上。
胸口還在心有餘悸地砰砰響着。
“走吧。”
任雲卿走到他前面,沒有同一直以來的習慣那樣勾肩搭背或拉扯他的手臂。
楊虞看着他被名貴大衣修飾得矜貴的背影,臉上仿佛還殘留着方才被輕微觸碰的麻癢感。
就好像任雲卿在為了車上那過于暧昧的觸碰而避嫌一樣。
他的目光從那人高大矜貴的背影滑落到泛着白的磚面地上,動作遲緩地邁開步子,跟了過去。
“任總,您剛才要我買的東西都在這兒了。”一個穿着西服打着領結的男人從室内迎了出來,應該是已經在這裡等了很久了。
楊虞聞聲擡頭,看到那個男人拎着一個藍色的塑料袋,任雲卿正伸手接過來,然後淡淡地:“嗯,辛苦了。”
每當這時候,楊虞總會覺得這個男人格外的陌生。
那個穿着西裝的男人立刻點頭,畢恭畢敬地讓任總有事請記得吩咐,說自己就在樓下,手機二十四小時待機。說完了微微欠身,離開了。
任雲卿拎着袋子,回過身來找楊虞。
但楊虞的目光随着那個男人的返回飄向那個金碧輝煌的大堂,像是想到了什麼,微微仰起了頭,去讀這棟樓大大的彩燈告示牌,停下了腳步:“你是要帶我開房嗎?”
任雲卿聽到這直白的話,愣了一下。剛想解釋,楊虞卻緊接着看向他手裡那個讓人看不清到底裝了什麼的藍色塑料袋:“這是你讓人買的套兒嗎?您總不會是嫌酒店裡賣的這些東西髒吧,還專門讓别人買一趟。”
“不是……”
“你腦子裡不就都是這些事嗎。”
楊虞語氣平直。
周遭靜了靜。
背後公路上的鳴笛聲都顯得輕微了。
任雲卿不用摸都能感覺到楊虞又繃緊的背部肌肉,一根刺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心裡。
他有些無奈又酸楚地捏了捏眉心。
拎着藍色塑料袋,大步朝着楊虞走去。
楊虞向後退了半步,但又強行站住。
那一兜子東西被扔進了楊虞懷裡。楊虞來不及吃驚,手忙腳亂地張開手臂去接,才沒讓那一袋子東西散落一地。
他有些戒備地擡眼看這個已經走到自己面前,伸手就可以把自己拖走的男人。
任雲卿垂着眼皮,和他對視:“你自己看。”
楊虞看了任雲卿一眼,有些遲疑,但還是翻開了藍色的塑料袋。
“看得清楚嗎,需要我給您拿手機照一下兒嗎?”
任雲卿拖着調子,那語氣也說不上柔和。
楊虞看着袋子裡的東西,尴尬地凝固在那裡。
全部都是他很眼熟的藥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