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病啊你。”
安有紅臉又翻臉,瞧嚴自得那壞樣不解氣還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臉。
真是拍,跟羽毛一樣輕飄飄撫過。
安有還在說:“你說話真壞,我本來還想給你打錢來着但現在我不會給你打了。”
這氣話說得根本碰不掉嚴自得半點皮,他頗無所謂,甚至都有點想笑。
嚴自得聳聳肩:“收到啊少爺。”
他剛說出這話也不算一時興起,更多是想要探究,這麼看來粉毛還真不是男同,至少沒到饞自己屁股的程度。
想到這裡他放心許多,也算沒白挨一巴掌,剛剛這麼試探下來至少能知道粉毛一不劫财二不劫色,具體劫什麼嚴自得也猜不到,索性擺爛隻待水來土掩。
不給打錢就不給,嚴自得想自己也還真沒到要當牛郎的地步,他太擅長寬慰自己,畢竟舊舊舊世紀詩人有雲:千金散盡還複來。
安有直到出了門都還是有些冷臉,但還是叫員工把衣服全都寄去嚴自得家,他鑽進駕駛座,還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來了個墨鏡帶上。
嚴自得伸出拳頭擋嘴,試圖憋笑。
老天爺,這哪裡來的幼稚富二代?他想自己都能幻視粉毛和他父母吵架,肯定也是這樣幼稚,以為帶個眼鏡不看向對方就是勝利。
很可惜他雖然言語上想當他爹,但行為和責任上并不想。
緊接着嚴自得鑽進副駕駛,假裝毫不在乎看向窗外。
“你家在哪兒?”安有開口。
硬邦邦的話語,跟冬天冰渣一樣敲人。
語速還奇快,粉毛吞了好多音,最後落在嚴自得耳朵裡隻剩下了一個哪兒。
嚴自得随便伸手指了下:“那兒呢。”
安有沉默。
他又叫出那句咒語:“嚴自得。”
“幸福小鎮跳池區未來花園07棟。”嚴自得麻溜脫嘴。
說完他自己都詫異,怎麼這粉毛叫他名字的威力都比他媽和老師還要大。
為了挽尊他還特地補上一句:“剛給工作人員說過的。”
安有回答:“我剛剛沒有記清。”
這回輪到嚴自得為對話畫上句号:“噢。”
車廂裡氣氛瞬間凝滞,嚴自得感覺他倆仿佛變成标本,空氣變作松脂将他倆團團圈住。
安有不動,嚴自得更不會動,他甚至都沒想通安有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這種情緒應該是生氣——嚴自得隻是在觀摩,畢竟他的父母沒有表情。
“以後你不能随便說低俗笑話。”安有冷不丁冒出一句。
嚴自得莫名感覺被冒犯,他偏過頭:“沒辦法,家教如此。”
更準确講,他根本沒有家教,父母的存在隻作為生活的擺設與存檔點,他們沒有教導他該如何展現情緒回應情緒,更沒有教導他該如何體面且正确地生活。
沒有人教他便自己摸爬滾打,隻是滾着滾着可能和這種好好學生和有家教的富二代相差甚遠了而已。
安有态度柔軟下來,他後退一步:“那你态度至少要好一點,剛剛我問你地址你直接說就行了。”
聲音有意在控制,他說得很慢,一字一句敲進嚴自得耳朵裡卻讓他更加困惑。
嚴自得好疑惑,他終于看向安有:“但我剛剛和工作人員說過了。”
“我也說了我沒有聽——”
“安有。”嚴自得打斷他,他盯住安有,表情是全然的不解。
他隻是困惑,吐出字眼如同吐息那樣。
他問安有:“我們很熟嗎?”
-
轎車飛馳而走。
空曠街道,整齊的平房,一輛疾馳而走的車,牛毛般的細雨,和一個剛換了身新衣服的人。
嚴自得摸摸鼻子,還好,至少沒有碰一鼻子尾氣,現在是新世紀,早有嶄新能源取代燃油。
剛剛安有看起來似乎有些傷心,但嚴自得無法确定,他也隻是推測,畢竟安有到最後都沒有摘下墨鏡,他看不清他的眼睛,便無法判斷他的情緒。
最後說出的那句話也并非故意刺痛,而是嚴自得在貨真價實的疑惑,他和安有相識不過兩天,但安有卻對他熟稔得過分,似乎他才想要真正當他爹。
但嚴自得想自己并不需要一個父親。
隻是要說讨厭倒也未必,安有是一個好富二代,是一個看起來幸福得與自己隔了一個世界的富二代。
僅此而已。
嚴自得不認為之後自己還能與他有什麼交集。
他收拾好心情,剛想邁步時卻又停下,左腳滑稽停滞半空,嚴自得臉上還維持者方才車上的困惑,在下車後這種困惑反而不降反升。
——我下一步該幹什麼?
嚴自得踏下左腳,雙腳踏地的感覺并沒有讓他覺得好受,相反他感覺自己靈魂在不斷發沉,像是要墜入地裡。
他果斷蹲在地上,降低重心,将自己團成一朵蘑菇。
嚴自得想自己現在需要思考,尤其需要冷靜地思考。
他努力理清思維:
十九歲,讨厭,死亡,但計劃終止,我存活了下來。
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