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追追,追什麼追。
嚴自得被這番話擾得一整晚都沒睡着。
一個晚上他都在後悔昨晚沒看安有的表情他就落荒而逃,這太丢臉,更不理智,畢竟安有掌握着和他一樣的技能,睜眼說瞎話,哪怕恨他都能說成愛他。
他沒定格住安有的表情,所以他無法判斷真假,哪怕他理智當下認定安有在欺騙自己,但内心仍然忍不住幻想一個更暧昧的可能。
喜歡。
嚴自得想自己有什麼值得喜歡。
他從來都不是什麼惹人喜歡的存在,父母漠視,嚴自樂鄙視,在學校裡存在仿若一片影子,存在與否對他人并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當然也有人覺得他别有魅力,但僅限于他的臉,沒有人親口對自己說過喜歡,嚴自得像是活成自己的父母,他存在,卻空白着茫然着存在。
以前的同學話很直接:“嚴自得因為你看起來有一種獨特的帥,但也僅此而已。”
嚴自得當時沒興趣問這所謂的獨特是什麼,更不感興趣她最後一句總結,現在想來這話意思左右不過一句臉比靈魂好看。
他找來日記本塗寫上自己所有的美好品質:
帥,個高,是個人。
六個字落筆之後他再也想不到其他好詞,聰明勇敢有力量不是形容他的,他不聰明,考試墊底,但他會挽尊說這是由于自己沒上課聽講,勇敢倒也沒有,一出事他就躲回家裡睡大覺,力量這詞更不是形容他的。
朋友們,你們早該了解我。
疲憊是我生活的常态。
分析到最後,嚴自得都甯願相信最初安有給他的回答,或許這個世界就是一個位面呢?隻是他作為主角為什麼過得會如此難挨。
他都不再用痛苦一詞,他已經接受生命是一次又一次的陰晴圓缺。
上帝未曾言語,未曾點化于己。
而嚴自得不信上帝,更不相信自己會是世界的主角。
今晚他草草睡過,第二天他比布谷醒得還早,天沒眨眼,是在他洗漱完成好一切後才亮。
很奇怪,嚴自得從未有過如此活力時刻,以至于今早過這些流程他語氣都克制不住上揚。
之前是哒、哒,一步一個腳印下台階,現在便變成哒哒、哒哒,他腳步輕快,竟像飛一樣略過父母。
出門時更是難得矜貴,今日天晴,但他腦袋上還是夾着兩個裝飾:
一是帽子,我家世家的,安有投錢買的。
二是耳機,原因更簡單,嚴自得認為自己需要一些音樂來使自己安靜。
當然 ,這兩者組合也有一個關鍵理由,夠耍帥,也能遮住部分的表情。
其實這狀态不正常,嚴自得心裡也清楚,但昨天安有那一句太擲地有聲,聲音像一條長鞭砸向腦海,鞭出無法磨滅的痕迹。
像是黑白世界染上色彩,規則之中闖入異端,同類相見——
嚴自得無法壓抑期待,但期待是一種暴力,無論對他還是對安有。
所以他竭力隐藏。
八點十五。
他來到電玩城,蓬蓬頭探頭:“哈啰自得!去上學啊,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哦!”
這次嚴自得卻不再唱反調,他說:“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蓬蓬頭表情明顯一愣:“你剛剛說什麼?”
“…沒什麼。”
下一秒嚴自得又回歸最初,還是招牌壞笑:“壞壞學習,天天向下。”
“這才對嘛,要不然還以為被誰奪舍了。”蓬蓬頭嘀咕。
嚴自得經過大門時還下意識瞥了一眼,沒有粉毛,隻有許願牌模拟着碰撞的聲音發出叮叮響聲。
上了車依舊沒有粉毛,車内沒有,車外也沒有。
嚴自得臉色開始凝固,仿若昨晚真是一場夢。
抵達學校後生活還是如往常一樣,應川樂呵呵坐在座位等他過來,老師左腳踏入,其他同學沉默着——
直到現在,除了和蓬蓬頭對話時自己的突然倒戈,其他與之前毫無差别。
沒有粉毛。全是騙局。
期待是最隐晦的暴力,嚴自得想:嗯嗯,今日又自虐了呢^-^
他在今夜寫下日記:
9/4 周一
被耍了,我有一點憤怒(塗黑)
這是詐騙,粉毛看起來想讓我失态。
我決不失态。
時間抵達周二,嚴自得早已學會不期待,今日他直到布谷叫了兩聲後才醒來,腳步聲又回歸哒、哒,多沉重,像木樁紮進泥土裡。
他這次沒戴帽子沒戴耳機,大腦空空踐行着生活規律。
蓬蓬頭照舊探頭:“哈啰自得!”
“壞壞學習,天天向下。”嚴自得面無表情打斷她接下來的話,“走了,上學去了。”
但路過大門時他依舊假裝不經意停了三秒,嚴自得頭一度都沒轉,餘光裡沒有粉色,許願牌依舊叮叮響。
來到學校依然,應川不知道在傻樂什麼,他看見嚴自得今天這樣還詫異一下:“哥你怎麼又回歸苦大仇深了。”
嚴自得放下書包,面條一樣癱在課桌,語氣冷冷:“我一直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