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裡充斥着惶惶不安的竊竊私語,空氣緊張得随随便便一個熒光閃爍咒都能讓它立刻爆炸似的。
教師們交頭接耳,開學第一天就接連發生兩件令人措手不及的意外——顯然并非是什麼愉快的預兆。哈利把自己埋在座位裡,沒有參與到和其他人的交談中。他擡起視線,慢慢環視會議室——首座空着,鄧布利多的遲遲未到隻能讓大家産生更多臆測;斯内普就坐在圓形會議桌的另一邊、他的正對面,似乎正熱衷于和麥格教授讨論剛才的分院風波。他和哈利誰都沒看誰,自從那次争執以來,不管是分院時還是現在,兩人都有意無意避開和對方直面相對。
那也不錯。哈利恹恹地想,他厭倦忍受斯内普的臉色了,即使他隻是在遷怒,而這個時代的斯内普對未來的事一無所知。如今頂多是回到學生時代的互相敵視,不會更糟。他并不在乎斯内普對他的态度,也不需要他來保護泰迪,他自己的教子自己會保護好。
——可是哈利,你真的想回到以前那種關系嗎?
他的目光渙散地轉向牆壁上挂鐘——和韋斯萊夫人擁有的那隻十分相似,但有兩根指針,那根長的指針如今指着三點鐘的方向,「準備中」的字樣在閃爍;短的那根則指示着會議主持者正在途中。哈利盯着的那個方向漸漸模糊了。他和泰迪來到這個時代才多久?不到兩個月。可突發的情況卻比想象中多得多。越是回想,越是迷亂。究竟是他們的到來而帶來的影響,還是純粹的巧合——
哈利自嘲地笑笑。現在的他還會相信這世上會有單純的偶然嗎?
挂鐘的短指針叮的一聲移向「在席」,屋内的嘈雜聲驟然靜默下來。鄧布利多出現在會議室的另一端,走向首座他的位子,蒼老的臉上布滿疲憊、疑惑。
“阿不思。”麥格教授站起,首先打破僵硬的沉默,“分院帽究竟……”
鄧布利多對她做了個稍安毋躁的手勢,在自己的位子坐下,微微露出笑容安撫不安的教師們,這讓室内的氣氛頓時緩和不少,“分院帽問題不大,隻是修複會需要一段時間。”
“自燃的原因呢?”斯内普語調冷漠地詢問。
鄧布利多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着桌面,“暫時還查不出來,看情況似乎是它的精神受到某種沖擊。也許一切要等分院帽恢複意識後才能有定論。”
哈利覺得鄧布利多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會兒,他看過去,鄧布利多已經不着痕迹地轉移了視線。
“那麼今天的落湖事件又是什麼造成的?”一貫嚴肅的麥格教授的聲音有些激動,“若不是我趕去的時候湖水已平靜下來,我真不敢想象落水的新生是否會遭遇無法想象的……意外。”
泰迪他們渾身濕漉漉、驚魂未定的模樣在眼前浮起,哈利的心抽緊了。
室内的溫度降到最低點。
鄧布利多也褪去了笑容,他歎道,“人魚族的缇瓦之鍊被盜了,偷盜者是巫師的可能性很大。”
全場鴉雀無聲,随後所有的聲音一起爆發了。
“哦,梅林,被盜了?人魚的守備極度深嚴,而且以他們的警覺性,怎麼可能……”麥格教授驚呼。
“是啊是啊!”弗立維教授大聲附和。
“雖然我們和人魚族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但這次的事件若真是巫師造成的……”
“阿不思,這有什麼證據嗎?不可能是霍格沃茲内部人員偷的,我懷疑有外人潛入霍格沃茲。”
“但他們冒這麼大險的目的是什麼?缇瓦之鍊是人魚的至寶,可對我們巫師來說,頂多就和妖精制作精緻的工藝品一樣。”
“缇瓦之鍊是什麼?”和往常一樣缺乏巫師界常識的哈利低聲問身邊的斯普勞特教授。斯普勞特教授回以他奇怪的眼神,但還是詳細地解釋給他聽,“缇瓦之鍊在人魚的傳說裡,是它們信仰的水神伊雅以靈魂煉成,流傳下來的人魚族的守護鍊,一般由每一代的人魚首領保管。唉,居然被偷走了,這回人魚都得發飙了。”說到最後,她歎着氣搖頭。
哈利沉默不語。他想到一個最不願去相信的可能性。那個人若需要缇瓦之鍊,那必有他自己的用處。就如同當年的魔法石——等等,這麼說來,魔法石是不是也被偷了?那天在對角巷,古靈閣不就是被人闖進去偷走了某樣東西……當初沒有被轉移到霍格沃茲,是因為那個人明面上依然銷聲匿迹……
這個想法使哈利震驚了,仿佛有一條冰冷的蛇在他脊背遊動,又鑽進去緊緊纏住他的心髒。
鄧布利多擡起手示意大家冷靜。他的神色很凝重,“人魚首領的說法是,缇瓦之鍊被偷的時候全體人魚都處于昏迷狀态,所以它們也是猜測。”
斯内普聞言冷哼,“該不會是它們自己玩忽職守的推辭吧。”
“不。”鄧布利多否定,“湖水裡的确還殘留着一些魔法的痕迹,專門針對人魚的魔法,普通的昏迷咒不能使人魚昏厥,但人魚有個缺點,它們和家養小精靈一樣,很容易醉倒,根本無抵抗之力,而這個魔法可以模拟出酒精的效果。一般來說,專門針對魔法生物的魔法,看上去再無害,也都屬于黑魔法的範疇。”
每個教師的臉上都透露着不安,嗡嗡的低語聲再次響起,他們亦或做着手勢,亦或低聲交談。哈利仰望着天花闆,作出了一個決定。
“總之,這件事先到此為止。我會向魔法部報告,請他們派專人來調查的。”鄧布利多說,抽出魔杖指向挂鐘輕輕一點,長指針啪地從六點鐘的「會議中」指向九點鐘的「散會」。
教師們陸陸續續離開了會議室,很快,諾大的會議室裡就隻剩下三個人。哈利留在原位沒動,斯内普有意無意地看了他一眼,正站起身準備離去,哈利也起身走向還坐在首座的鄧布利多。
“阿不思。”哈利咬了咬下唇,“我有些事想跟你談。”
鄧布利多靜靜地聆聽,并用眼神鼓勵他。
“偷走缇瓦之鍊的,大概是伏地魔。”哈利直視着他的眼睛說。
斯内普的腳步猛然刹住,鄧布利多的眼睛裡閃爍着驚異的光芒,“原諒我的無法置信,哈利,可你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呢?”
“我隻能說,這是我的直覺。”哈利又問,“阿不思,魔法石是不是被偷了?”
鄧布利多和斯内普交換了下愕然的眼神,“沒錯。難道你是想說……”
“是的,如果我沒弄錯,應該也是伏地魔幹的。”鄧布利多肯定的回答讓哈利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哈利垂下眼簾,斂起内心的風暴,躊躇片刻才又擡起目光,“阿不思,有些事,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不願再提起。本來以為曆史變了,也許我可以擺脫那些沉重的負荷。我承認,這是我的私心。你應該也發現我隐瞞了不少事,很感謝你沒有來當面追問我,真的。但事情發展到這步,我恐怕不得不全盤托出了。”
鄧布利多仿佛對哈利的決定并不感到驚訝,他懇切地說,“你能相信我,這是我的榮幸,哈利。可我很好奇究竟是什麼讓你甯願避而不談。
哈利苦笑着搖頭,“有些事實或回憶,隻能給人帶來痛苦,阿不思。”
鄧布利多平靜地注視着他,半月形的眼鏡片映出哈利迷惘的面容,“那麼我們需要的就是面對痛苦的勇氣。每一次的逃避,隻會令我們的勇氣衰減一分,同時也會給自己套上懦弱的枷鎖。可要知道,總有一天我們會避無可避。”
“我明白,阿不思。”哈利短促地點點頭,“在說之前,我想先問一下,你打算讓斯内普也在場麼?”說到這兒,他掃了一眼斯内普。
斯内普頓時沉下臉,他兩眼眯起,冷冷譏諷道,“我完全能理解偉大的殺了黑魔王的英雄不待見我這個卑微的間諜,那麼阿不思,容我先離開了。”說着擡腳就要走,鄧布利多阻止了他。
“哈利?!”
“你們誤會了。”哈利面不改色地說。現在的他,更像一名公事公辦的傲羅。斯内普嘗試用怒視殺死他,哈利無視他的視線繼續說,“我征求的是阿不思的意見。但是阿不思,我個人并不在意他在場,斯内普的‘忠誠’,我想你是最清楚的。”
“為什麼需要征求我的意見?”鄧布利多的臉色變了變,問道。
“因為牽涉到伏地魔的一些……秘密。”不出他所料,鄧布利多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他冷靜的表情被打破了。“你……怎麼……”他習慣性躲在鏡片後面的湛藍眼睛因為震驚而完全暴露出來,哈利第一次發現鄧布利多也有舌頭打結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