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狼星走下旋轉樓梯,胸口仍在急促起伏。鄧布利多辦公室的對話和那些突然清晰的記憶碎片交織在一起:阿茲卡班的寒風、彼得的背叛、戈德裡克山谷廢墟中詹姆斯與莉莉的遺容,清晰得如同昨日。
城堡的走廊上回蕩着早晨特有的喧嚣,學生們三三兩兩走過,嘴裡叽叽喳喳地議論着周末的打算。這些熟悉的聲響将他從回憶的深淵拽回現實。這才是現在,他默默提醒自己,詹姆斯和莉莉還活着,即将迎來第二個孩子,盡管小哈利已經不在了。而那個從未來穿越而來的哈利·波特,此刻就在這座城堡的某個角落。
轉過拐角,他忽然停下了腳步。三個身影正擠在一具盔甲後偷偷摸摸。一個紅發男孩——顯然出自韋斯萊家——握着魔杖小心地在石牆上刻劃;棕發男孩站在一旁指揮,“再往這邊一點,别歪了!”頭發上的金光随着他手指揮舞微微閃動;那個一頭蓬亂棕發的女孩則緊張地來回掃視走廊,低聲催促:“快點,羅恩,别劃太深。要是被費爾奇發現,我們這個周末就全完了。”
小天狼星的靴子踏在石闆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動。三人齊刷刷轉過頭,像是被獵犬盯上的兔子,眼神裡滿是慌亂。羅恩立刻跳到前面,擋住牆上的痕迹,手裡的魔杖攥得死緊。赫敏往後退了半步,手悄悄藏到身後。隻有泰迪愣了一下後站在原地沒動,臉上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小天狼星?”
這聲親切的呼喚讓小天狼星胸口一暖。他對泰迪并不陌生,他們在睿瓦納塔見過幾次,也在波特家一同慶祝兩個哈利的生日——雖然那時他隻把這孩子當作哈利的教子,小哈利身邊的好友。如今得知他其實是萊姆斯的兒子,來自未來,又自小父母雙亡,這份熟悉便蒙上了酸澀的重量。
“你怎麼來了?來找哈利嗎?”泰迪問,語氣裡帶了點好奇。
“找鄧布利多談了點事。”小天狼星随口應道,目光越過羅恩的肩膀,看清了牆上那兩個歪歪扭扭的字母——“DA”。
他心跳一滞,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他坐在昏暗的房間裡,手裡拿着一封哈利寄來的信,紙面皺巴巴的,邊角還有些被揉過的痕迹。他幾乎能看見自己當時的模樣——蜷縮在格裡莫廣場12号那張硬邦邦的沙發上,小心翼翼地展開那張被貓頭鷹偷偷帶來的羊皮紙。哈利的字迹潦草匆忙,墨水在某處因為太過用力而暈開:“我們自己組織了一個防禦術學習小組,烏姆裡奇什麼也不教,所以我們隻能靠自己。找了個叫有求必應屋的地方練習,已經有二十八個人了。赫敏的主意,不過是金妮建議我們管它叫‘鄧布利多軍’——就是要氣福吉,讓他擔心鄧布利多真在組建私人軍隊。”
小天狼星記得手指抖了一下,信紙邊緣在他掌中起了褶。他提起羽毛筆回信時,自豪和擔憂攪成一團。他為哈利驕傲,那小子骨子裡帶着詹姆斯的倔強,卻又忍不住為教子暗暗擔憂。那時的他窩在陰冷的藏身處,想象一群學生擠在某個隐秘房間裡,哈利站在中間,手裡揮着魔杖,像個天生的領袖。
疼痛猝不及防地襲來,小天狼星身子一晃,手撐住牆才站穩。冷汗從前額滑落,他低聲呢喃,“鄧布利多軍……”
泰迪睜大了眼,與羅恩和赫敏交換了一個不安的目光。
“你……你知道這是什麼?”泰迪問,聲音裡透着試探。小天狼星注意到泰迪的頭發在一瞬間變成淺綠色,顯然是緊張得藏不住了。
他揉了揉太陽穴,強迫自己站直身體,擠出一絲笑意,“隻是個猜測。”他回答,目光重新落在泰迪身上。這男孩臉上寫滿了擔憂,那熟悉又陌生的氣質讓他心頭一震,萊姆斯的影子突然從記憶深處浮現。
“别那麼緊張,”小天狼星故意放輕語氣,帶着點戲谑,“吓得我還以為費爾奇來了。”
泰迪肩膀一松,露出笑容,頭發慢慢變回棕色。
小天狼星的目光又掃向那“DA”标記,眉頭微皺,“我今天在其他地方也看到這些标記,是你們弄的新花樣,還是什麼惡作劇?”
赫敏忙不疊地搖頭,“不……不是那樣的!隻是學生間的玩笑罷了!”
羅恩放下擋在身前的手,眼神仍帶着戒備,“你不會告狀吧?”
赫敏瞪了他一眼,低聲噓了一下,像在責怪他提問得太直接。
“我像是那種人嗎?”小天狼星倚着牆,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我重新介紹一下劫掠者——我們幾個當年可是霍格沃茲最出名的搗蛋鬼,連費爾奇的貓都被我們耍得團團轉。”
“我聽說過。”泰迪小聲說,眼中帶着小小的得意。小天狼星沒追問他是從誰那兒聽來的。
“你怎麼樣?”小天狼星問,聲音透出幾分關切,“烏姆裡奇沒找你們麻煩吧?麥格教授告訴我你在她辦公室裡暈倒了。”
泰迪臉頰一紅,“我沒事了。哈利——我是說,佩弗利爾教授——給了我一些鎮定藥劑。”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我現在挺好的!”
小天狼星點點頭,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在泰迪身上多停留了幾秒。在這張年輕的臉上,他能看到萊姆斯的影子——那種沉靜中藏着心事的神情,那雙總是觀察多于發言的眼睛。但又有些不同,一種更堅韌的氣質,或許來自唐克斯,或許是失去父母後與教父相依為伴的痕迹。
“如果有麻煩,”小天狼星壓低聲音說,手輕輕拍了下泰迪的肩膀,感覺到那瘦小的身軀一僵,随即放松,“随時可以找我。萊……佩弗利爾教授是我的……朋友,你的貓頭鷹會找到我。”
“謝謝,”泰迪腼腆地笑了一笑。
小天狼星轉身離開,腳步踩着沉重的回聲。身後傳來羅恩的小聲嘀咕:“你确定他不會告訴其他人嗎?”緊接着是赫敏的低斥,帶着點惱火:“閉嘴,羅恩!他當然不會。”
小天狼星沒有回頭。那兩個字母——“DA”——在他腦海中萦繞不散,與那些記憶碎片糾纏在一起。他剛剛才從鄧布利多那裡得知,時間線隻有一條,新的現實會把過去的痕迹全部抹平覆蓋。
可為什麼?為什麼已經被改寫的曆史會冒出這樣相似的影子?
小天狼星的心髒跳得厲害。如果連這樣的細節都能跨越時間重現,那麼其他事情呢?那個被消滅的未來,那個他在阿茲卡班度過十二年,詹姆斯和莉莉死去,哈利孤獨成長的世界,甚至是泰迪失去父母——還有什麼會重演?
今晚他要見詹姆斯,讓摯友知道完整的真相。但在那之前,一種難以抑制的沖動驅使他走向另一個方向——他穿過長廊,朝着黑魔法防禦術教授辦公室所在的塔樓走去。
哈利·波特就在那裡。
小天狼星在樓梯口停下,一隻腳踏上台階,又收了回來。該怎麼面對哈利?他能說什麼?在鄧布利多辦公室時,他信誓旦旦要去見哈利,要站在他身邊。可現在,當真正面對這個可能時,一種從未體驗過的畏懼攫住了他的心。
萬一哈利并不像記憶中那樣想念他怎麼辦?會不會根本不需要他?畢竟在這個世界,他們的關系遠比不上那個被抹去的時間線。在那個世界,他是哈利最親近的人;在這個世界,他隻是鳳凰社的同事,一個偶爾在會議上見面的成年人。
就在這猶豫不決的時刻,他又想起了那個夢。對了,阿尼馬格斯——他可以變成黑狗,不必直接面對哈利,隻需遠遠地看他一眼,确認他平安無事。這樣,他就能先處理好與詹姆斯的問題,然後再考慮如何與哈利相認。
小天狼星環顧四周,确認無人注意,便側身溜進一間空教室。幾秒鐘後,一隻體型碩大的黑狗從門縫鑽出,沿着走廊悄無聲息地奔向黑魔法防禦術教授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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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狗影貼着牆根移動,伏低身體穿過城堡内庭。午後的陽光将石牆曬得溫熱,幾隻貓頭鷹懶洋洋地栖息在高高的塔樓邊緣,偶爾咕哝一兩聲。小天狼星輕松繞過巡視的費爾奇,爪子落在石闆上悄然無聲。
他來到黑魔法防禦術辦公室所在的塔樓下,仰頭望去——窗戶開着,五樓的高度對一隻體型龐大的狗來說不算輕松。但他沒半點遲疑,爪子在凸出的石塊和縫隙間找到落腳點,穩穩地向上攀爬。
爬到半途,他聽見上方傳來隐約的聲音,便放慢動作,耳朵豎起,小心翼翼地靠近。終于,他來到那扇半開的窗戶外,身體緊貼牆壁,被走廊投下的陰影完美掩護,毛茸茸的耳朵高高豎起,眼睛謹慎地向内窺視。
辦公室裡,哈利伏案而坐,羽毛筆在羊皮紙上劃出沙沙聲。桌前堆滿了待批改的作業,邊緣卷曲的羊皮紙旁散落着幾本翻開的書,其中一本的書頁被翻閱得卷了邊。他眼下帶着淺淺青黑,手邊放着一杯幾乎沒動過的茶。書架上東西擺得整整齊齊,窗邊一盆小植物開着白花,角落裡一把舊掃帚倚着牆,手柄上依稀可見“光輪”系列的标志。
大黑狗藏在陰影裡,碩大的頭顱微微歪向一邊,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哈利專注的側臉。一瞬間,午後陽光透過窗戶勾勒出的輪廓,像極了年輕時的詹姆斯——那股倔強的神态。可那雙綠眼睛一擡,又分明是莉莉的影子,刺得他心口一顫。
敲門聲響起。“請進。”哈利的聲音略帶沙啞,似乎很久沒開口說話。
門被推開,泰迪探頭進來,頭發在光線下泛着柔和的棕色。“哈利,”他皺着眉說,“你又錯過午飯了。”
哈利的表情在看到泰迪時柔和下來,緊繃的肩膀放松了些。“忙着改論文,”他放下羽毛筆,露出一個微笑,“不知不覺就過了飯點,我會叫家養小精靈送些食物過來。”
泰迪走進辦公室,一本《中級變形指南》抱在胸前。他坐到哈利對面的椅子上,眼睛掃過那摞得老高的論文,擰起眉頭:“你一定要現在改完這些嗎?”
“不急,”哈利搖搖頭,随手合上面前的羊皮紙,将注意力完全轉向泰迪,“你今天過得怎麼樣?”
有那麼一刻,小天狼星屏住了呼吸。他看着泰迪身子微微一松,嘴角浮現出一絲不自覺的笑容,仿佛哈利的這種簡單關心是一種日常的儀式,一種無聲的安全感來源,讓這個失去雙親的孩子找到了某種歸屬。
“挺好的,”泰迪的聲音帶着一絲活力,“赫敏教我們用一種新咒語加固牆上的标記,這樣即使被擦掉也能留下痕迹。剛剛羅恩試了下——雖然失敗了好幾次,赫敏快急死了。”說到這裡,他的表情突然有些猶豫,“對了,我剛剛在走廊上碰見小天狼星了。”
窗外的大黑狗一僵,心跳在胸腔裡咚咚作響,像擂鼓一樣。
哈利的手指在桌面上頓了一下,眉頭一緊,很快又松開。他擡起頭,聲音盡量平穩:“是嗎?他來學校做什麼?”
“他沒說,”泰迪搖搖頭,“說是來找鄧布利多教授。”他抿了抿嘴唇,似乎在斟酌措辭,“還有件事——他看到了牆上的DA标記,知道那是‘鄧布利多軍’。會不會是鄧布利多教授告訴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