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這才意識到他盯着卡片發呆的時間太長了。學生們圍得更近,幾個膽大的甚至探過頭想看個究竟。
“沒什麼特别的,”哈利将卡片塞進長袍口袋,“隻是一些關于飛行的話。”
但羅恩已經瞄到了幾個字,紅發男孩的眼睛瞪大了:“‘書寫傳奇的找球手’?梅林啊!教授!”他先是驚訝地大聲喊道,但立刻意識到場合,稍微壓低了些,語氣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和好奇,“送禮物的人……竟然也知道您以前是找球手?”
哈利掃了一眼周圍好奇等着答案的學生,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表情,“嗯,送禮的人消息倒是挺靈通。也不知道他怎麼知道的,我在學校球隊裡确實打過幾年找球手。”
“哈利是最棒的找球手!”泰迪立刻驕傲地接話,“他一年級就破例加入了學校魁地奇隊,隻是你們都沒機會見識他飛得多快!”
哈利擡手想攔住泰迪,倒不是因為不想承認,而是不想讓事情在禮堂裡進一步發酵,可已經晚了。這兩句話像石頭扔進平靜的湖面,迅速在周圍學生中激起了更大的波瀾。鄰近幾桌的學生都停止了交談,紛紛伸長脖子望過來,低語聲像潮水一樣傳開。哈利不用費勁就聽到了那些興奮又壓低的議論聲——
“佩弗利爾教授以前是找球手?真的假的?”
“可我從沒見他飛過啊……”
“說到這個,斯内普教授最近都不怎麼理他了——你們沒發現嗎?他們在教師席隔得老遠!”
“真的!好幾天都沒說話了!”
“所以……送掃帚的是新的神秘情人?”
“哇,一個比斯内普教授更懂他的情人?知道他喜歡魁地奇?”
“肯定是!不然誰送光輪2001啊……飛天掃帚可不便宜!”
各種猜測夾雜着壓抑不住的竊笑聲,像一群煩人的小蟲子嗡嗡響個不停。
“我從沒見過教授飛行,他真有這麼厲害嗎?”最後一個問題讓所有人都停下來看向哈利。泰迪的眼睛閃閃發光,充滿期待。
“教授,”奧利弗·伍德從格蘭芬多桌跳起來,眼中燃燒着瘋狂的熱情,“您能不能展示一下?”
這個提議瞬間點燃了全禮堂的熱情。學生們開始拍桌子,口中喊着“飛一圈”、“讓我們看看!”
哈利求助似的看向教師席上的同事們,麥格教授挑起眉毛,嘴角微微一翹,像在憋笑。弗立維教授身子前傾,也顯得興趣盎然。斯普勞特教授輕輕點頭,帶着鼓勵的笑。連賓斯教授都飄高了一點,好像也想看個清楚。
哈利意識到自己被逼入了絕境。他握緊了那把嶄新的光輪2001,一股久違的沖動在體内蘇醒。
“好吧,”他最終妥協,“下午最後一節課後,魁地奇球場見。我會飛一圈,就這樣。”
學生們歡呼起來。
————
下午的課一結束,哈利就被一群興奮的學生簇擁着走向魁地奇球場。泰迪是最高興的一個,他幾乎是蹦着走的,大聲向每一個遇到的人宣布:“我教父收到了一把光輪2001!他飛得可棒了!”
哈利跨上那把嶄新的光輪2001,手掌摸着涼滑的木頭。輕輕一蹬,他沖上天空,下面傳來一片驚歎。掃帚的性能确實不錯,比他的第一把掃帚光輪2000更加流暢穩定,雖然速度和靈敏度遠不及他心愛的火弩箭和白恒星,但足以讓他找回久違的感覺。
他先是繞着球場飛了幾圈,适應着新掃帚的操控感,然後便忍不住開始加速。俯沖、急轉、拉升……那些早已融入骨血的技巧自然而然地施展出來。他在空中劃出一道道流暢而迅捷的軌迹,宛如與掃帚融為一體。凜冽的風灌滿他的長袍,帶着青草和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耳邊隻剩下掃帚破開氣流的尖嘯聲。地面上的城堡和人群迅速縮小,變成一團模糊的顔色,那些壓着的煩心事和秘密好像也随之遠去。
這一刻,他隻是哈利,一個熱愛飛行的找球手。
地上的學生們瘋了,從開始的好奇變成徹底的崇拜和狂熱。“天哪!他飛得太棒了!”“難怪有人送他掃帚!”“送禮物的人肯定早就知道他這麼厲害!”……各種議論聲此起彼伏,将“神秘愛慕者”的形象推向了新的高度——一個不僅有錢、有品位,而且還獨具慧眼、深知佩弗利爾教授隐藏實力的“真愛”。
哈利正享受着這片刻的自由,想再來個高難度回旋,眼角的餘光瞥見了場地邊緣兩個熟悉的身影。
是麥格教授和……斯内普。
他們站在球場邊緣,正在低聲讨論着什麼。斯内普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目光似乎有意無意地掃過空中,卻又不像是在看他。過去一周多那堵看不見的牆又冒出來,哈利憋了好久的悶氣突然有了出口。他攥緊掃帚柄,一個大膽的念頭瞬間成形——既然斯内普躲着他,那他就把自己強塞進斯内普的視線裡。
————
斯内普這一天從早上起就糟透了。
從佩弗利爾那傻乎乎的笑和更傻乎乎的頂嘴把他攪得心煩開始,到忍受了一整天那些吵鬧的矮人和粉紅色的惡心裝飾,再到下午在他的魔藥課上,聽着學生叽叽喳喳地讨論佩弗利爾收到的那份可笑的禮物,他本就不多的耐心早已消耗殆盡。
現在,他隻是想和米勒娃盡快确認完場地狀況,讨論完重新開始的學院杯賽程,然後趕緊回到他安靜的地窖,遠離一切惹人厭煩的噪音。
但顯然,這個情人節沒有一件事是如他意的——他們撞上了一場即興表演。
他們剛走到魁地奇球場邊緣,就看到了哈利手握着那把引起全校轟動的光輪2001,被一大圈頭腦簡單的學生圍在了中間。
又是佩弗利爾。又是人群的焦點。斯内普感覺太陽穴隐隐作痛。
“看來我們來得正是時候,西弗勒斯,”麥格教授看向場地中央,“我很好奇哈利的飛行技巧。”
斯内普繃着臉,沒有回應。他本該立刻轉身離開——過去一周他都成功避開了與佩弗利爾的一切非必要接觸。但他的雙腳仿佛紮了根,視線不受控制地停留在那個黑發青年身上。
他看到佩弗利爾跨上掃帚,輕輕一蹬就飛起來,動作流暢,帶着一種與生俱來的優雅。他不是騎在掃帚上,而是成為了掃帚的一部分,如魚在水中呼吸般自然。他在空中畫出一道幹淨的弧線,接着猛然俯沖,風吹亂他的黑發,長袍在身後獵獵作響。
斯内普本能地想移開視線。他記得詹姆斯·波特在魁地奇球場上那副不可一世、張揚炫耀的模樣,每一次都讓他從心底裡感到厭惡。他強迫自己看向别處,看向空無一人的看台,看向遠處禁林的邊緣……
可最終,他的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地跟随着空中那個身影。有什麼不一樣的東西在那飛行中流露出來,與他記憶中那個讓他厭惡的詹姆斯·波特截然不同。
“哈利的飛行技巧相當驚人,不是嗎,西弗勒斯?”旁邊傳來麥格教授帶着些許驚訝的評論,“我竟不知他有如此天賦。”
斯内普喉嚨裡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含糊回應,目光依然沒有離開空中那個身影。他當然知道佩弗利爾會飛,畢竟他來自“那個”未來,是“那個”哈利·波特。但他從未想過……會是這樣。
不得不承認,佩弗利爾——不,是哈利·波特——飛得和他父親完全不同。沒有那種惹人厭煩的炫耀感。他的動作精準、流暢,充滿了力量和近乎本能的自然。速度極快,轉向毫不拖泥帶水。
斯内普發現自己竟然看得有些出神。直到空中的人突然改變方向,像一顆黑色的遊走球一樣朝他直沖下來。
地面上尖叫聲四起——學生們扯着嗓子喊,以為哈利失控了,或者要撞上去了。
那一瞬間的驚愕讓他僵在原地。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髒猛地收縮了一下,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他隻是看着那個黑點直逼而來,以驚人的速度放大,那雙綠眼睛亮得驚人——眼睛裡燃燒着近乎挑釁的火焰。他身形一頓,黑色的眼睛因震驚而微微睜大,瞳孔裡倒映着那個急速墜落的身影。
就在掃帚距離地面隻有幾英尺,近得能掃到他長袍下擺時,哈利猛地拉起了掃帚。光輪2001低低嗡了一聲,穩穩停在空中,柄端離他的鼻子不過幾寸。強風掀起斯内普額前的黑發,帶來青草和天空的氣息。
“佩弗利爾教授!”麥格教授的聲音尖銳地響起。看得出來,她被這一下吓得不輕,甚至緊緊抓住了斯内普的手臂,“你在做什麼?這太危險了!”
斯内普這才感覺到麥格抓着他手臂的力道。他沒有理會,依然盯着懸停在面前的佩弗利爾臉上。對方微微歪頭,嘴角勾起一抹不怎麼友善的笑。
“隻是試試掃帚的性能,斯内普教授。”佩弗利爾故意放慢了語速,聲音不大卻清楚鑽進他耳朵,“你覺得怎麼樣?控制得還算精準吧?”
那語氣裡掩藏不住的挑釁幾乎讓斯内普的牙齒咬緊。他的黑眼睛裡飛快地閃過一絲怒意,幾乎瞬間就被他強行壓了下去——佩弗利爾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在避着他,所以用這種幼稚又魯莽的方式來報複,來逼迫自己不得不面對他。可偏偏,當對方真的用這種方式闖入他的視線時,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移開目光。
斯内普的臉已經恢複了慣常的冷漠,隻是嘴唇抿得更緊了。他盯着那雙毫不退讓、甚至帶着火氣的綠眼睛,知道對方在等什麼,他才不會滿足他那點可憐的挑釁欲。
佩弗利爾等了幾秒,見斯内普依舊毫無回應,綠眼睛眯起來,嘴角微微向下一撇。他轉向麥格教授,語氣誠懇了許多:“抱歉,米勒娃,吓到你了。隻是想打個招呼。”說完,他不再停留,手腕用力,将掃帚頭向上一帶,再次沖天而起,在空中做了個漂亮的翻滾,然後才緩緩降落在場地中央。
學生們爆發出更熱烈的歡呼,他們隻當這是教授精彩飛行表演的一部分。泰迪第一個沖上前,撲到他教父身上,自豪得不行。
斯内普看着佩弗利爾降落在人群中,看着他臉上因興奮和寒風而泛紅,頭發亂得一團糟,眼睛明亮得驚人。他笑着——敞開的、真切的笑,是斯内普幾乎沒見過的模樣。
那笑容太過耀眼,映襯着那把嶄新的光輪2001,斯内普腦子裡立刻蹦出那些關于“神秘愛慕者”的荒謬流言。再加上這出色的飛行技巧……送禮的人是誰,答案幾乎是昭然若揭。
岡特老宅事件後,鄧布利多曾特意提過,布萊克與那隻家養小精靈一樣,受“記憶碎片”影響,對佩弗利爾生出異乎尋常的保護欲與親近感。所以,除了那個被記憶迷了心竅、滿腦子教父情結的家夥,還能有誰?斯内普在心底冷笑一聲。也就布萊克這蠢貨,才會挑情人節這麼個日子,送一把貴得離譜的掃帚——大概是佩弗利爾養傷時随口提了句飛行的閑話,就點燃了他那顆急于扮演好教父的可笑心思。至于佩弗利爾?恐怕還傻乎乎地猜着送禮者的身份,完全沒察覺布萊克的異常親近從何而來。真可笑。
一想到布萊克可能正為這禮物得意得尾巴都翹起來了,而佩弗利爾又可能因為這把破掃帚更加親近他……斯内普胸口就堵得慌,呼吸都有些不暢起來。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學生們投向佩弗利爾的那些崇拜目光,還有人群裡飄來關于“神秘愛慕者”的議論,無一不像尖銳的噪音,刺得他神經突突直跳。
他才懶得去點醒佩弗利爾。讓他們沉浸在那套幼稚膚淺、自我感動的親情遊戲中去吧。
“米勒娃,”他生硬地開口,打斷了似乎還想說什麼的麥格教授,“我還有事,失陪。”
他不再理會人群中的那個身影,霍地轉過身,黑袍甩出一道冷飕飕的弧線,腳步又快又重,徑直朝着城堡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轉身的最後一刻,他眼角的餘光還是不由自主地捕捉到了那個身影——佩弗利爾剛從生死邊緣回來,滿身秘密和危險,此刻卻被學生圍着,臉上挂着好久沒見的輕松笑意。
這畫面毫無預兆地撞進斯内普心底某個極其隐秘的角落。連日來緊繃的神經——對這個混蛋的擔憂,啟動那個該死标記所帶來的風險,還有卧底任務本身的重壓——竟在那一瞬間不受控制地松弛了下來,連他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
于是,在斯内普那副冷硬面具之下,慣常嚴苛的黑眸深處,竟褪去了幾分銳利,有什麼東西變得柔和了。但僅僅一刹那,他便像是惱怒自己這片刻的失神,臉上迅速覆上往常的冰冷與不耐,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錯覺。他步伐沒有絲毫遲疑,身影很快消失在場地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