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闌珊。

“怎麼弄成這個樣子？”湯旖唯一開始還不可置信，愣了一秒，兩秒，直到又一聲驚雷攜帶着閃電照亮闌珊慘白的臉龐。

她有些心疼地撫摸了下少女的臉頰，手掌觸及到的溫度滿是涼意，于是她慌忙地把人迎進來，“我把暖氣調一下，你去洗個澡，蹭一下熱氣……”

她轉身去調暖氣，誰知被人抓住了手腕，她被迫順着那力道轉身，緊接着，懷中就忽而多出一個濕答答的少女，鼻尖嗅到濕潤的青草氣息：

“姐姐……我好冷……”

闌珊個子比她高上不少，她将整顆腦袋都埋進湯旖唯的頸窩的時候，發絲上水珠一滴一滴染濕了湯旖唯的襯衫，湯旖唯因這撲面而來的冷氣打了個哆嗦，這才後知後覺此刻的闌珊得有多難受。

她的手緩慢地覆上闌珊的後背，有一搭沒一搭的撫慰着她，微微側頭，在她耳畔柔聲道：“沒事了，到家了。”

少女吸了吸鼻子，沒應聲，她将手臂桎梏得更緊了，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擁抱懷中人，寂靜的空氣甚至能聽聞骨頭響動的“咔咔”聲，湯旖唯仰着頭，輕聲叫停——

“我喘不過氣了……闌珊。”

少女默默松了力道，擡手不經意擦了下眼角挂着的水珠，眼睫毛上也懸挂着雨滴，她的狼狽，在亮堂堂的别墅裡無所遁形。

她又吸了吸鼻子，這動靜引起了女人的注意。

湯旖唯以為她是被凍到感冒，她從衣裳口袋裡抽出一張紙巾遞給她，卻發覺闌珊已經不知什麼時候退到一邊，将身子側了過去，于是從湯旖唯的視角隻能望見一頭濕答答的發絲。

“闌珊？”

“嗯。”很濃重的鼻音。

湯旖唯發覺不對勁，向她走了幾步，微微彎下腰去瞧少女的眼眸……果然——

那張漂亮到極緻的臉龐上，濕潤的不止是雨水，還有順着眼眶不斷往下湧的淚珠。

很濃重的淚痕。

像是兩眼小泉一樣“咕嘟”“咕嘟”，一顆又一顆往地上掉，發出很輕微的“嘀嗒”聲。少女很安靜，隻眼眶止不住地蓄着淚花兒，用氤氲着霧氣的眼眸無聲地望着她，再然後——

燈光下，淺灰色無基質的眼眸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醞釀出悲傷和委屈來，原本舒展的眉頭也微微蹙起，嘴唇微張，顫聲道：

“姐姐，我回來的路上走了好久好久……”

如果說，闌珊的弱點，是對旁人不計前嫌的溫柔無計可施；那湯旖唯的軟肋，便是對旁人的示弱毫無抵抗力。她在察覺到那一抹淚珠存在之時，就已經先入為主地覺得，在哭的那人一定是無辜且委屈的。

她的心觸及到那一汪眼淚，就柔軟的不成樣子。

湯旖唯将紙巾疊成四方形，輕輕點在少女的眼尾，又極輕地擦拭着她的臉頰，哄她道：“不哭了不哭了。”

闌珊抓住她的手腕，低啞着道：“姐姐……我忘記看天氣預報了，早上出門沒有帶雨傘，又是坐姐姐的車到學校，沒有交通工具，手機還被收走了，沒有辦法打車，就隻能走路回家了……”

少女的聲線愈發微弱，每吐出一個字，就讓湯旖唯的心經受一番淩遲，好似她今夜被淋得濕漉漉的，全都是她的錯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