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旖唯睜開眼睛,視線卻沒有聚焦,似是在回憶着什麼,輕聲說:“我上大學的時候曾經跟朋友聊過,說以後呀,等結了婚家庭穩定,我或許會養一隻愛撒嬌的小貓。這件事情在我的人生規劃裡少說,也要等到30歲以後了。”
“那……我有讓你變年輕呢。珍愛生命,少走彎路,節省時間。”
湯旖唯暈開一抹笑意,她時常因闌珊的話語笑,闌珊講話很冷,幾乎也不存在笑點,按照季遇的話說是比南極都冷,可她就是能因這廖廖幾句話笑出聲。
闌珊說:“所以……這件事情,算一個對自己的許諾嗎?”
“嗯,算。”湯旖唯點頭,“所以我其實一直在等,等我像是從前幻想的那樣,生活穩定下來,然後去寵物店精挑細選,選擇一隻最喜歡的小貓。”
闌珊說:“等來等去……終究是緣分最好,湯圓既然來了,那便就是它了。”
俗語說,七分天注定。
是啊……
萬事萬物都比不過一個上天注定,遇到了難以消解的事情,運氣與緣分就變得尤其重要,湯旖唯神色變得落寞,她沒由來地難過,嗓子有些哽咽,她揚起下巴,溫聲說:
“如果有些人注定要離開呢。”
闌珊想了想,說:“那就隻能和解,與故人和解,與自己和解。”
她這話說的很慢,仿佛每一字都是精雕細琢,最後語調從遲鈍變到釋然,她唇邊挂上一絲笑容,垂眸望着湯旖唯眼眶裡湧現出的、晶瑩剔透還未滴落的淚花。
然後……拿指腹輕輕撇去。
這其實是個很沉痛的問題。
這個問題她同樣無數遍問過自己,為什麼偏偏是自己經受失去母親之痛,年幼時她難以接受,現在十幾年過去了,她長大了。
可難以接受又能怎樣呢,人還是得擠出些力氣往前走,有命,才能争旁的。
湯旖唯聽到這話深吸了一口氣,她不再仰頭,很安靜地望着窗戶上她們二人的倒映,倒影裡的闌珊俯下身子,緩緩将她攬在雙臂之間,她們都無聲盯着窗戶中的彼此,距離越來越近,湯旖唯微揚上颚,闌珊從後背抱住她,蹭了蹭脖頸。
“想哭便哭,眼淚用來宣洩情緒便不算浪費。”
“早在醫院我的淚便哭幹了。”
一聲輕笑:“那這是什麼,小珍珠?”
那人那指尖接住臉頰上流淌而下的淚珠,擡手舉到她眼前,問道。
湯旖唯苦笑,眉頭緊蹙着側身去闌珊對視,望見一雙同樣濕潤的眼眸——
這才恍然方才那問題有多失禮,畢竟闌珊早在幼年便永遠送别了母親。
她們在望向彼此的瞬間都忘記了距離,于是此刻,她們鼻尖緊貼鼻尖,嘴唇擦過臉頰。
四目相對,将二人的心底深藏的情緒洩露,闌珊在這一刻好似看清了她的無助與脆弱,看穿了她以往刺猬般尖利的外殼,她的心髒因她的悲傷而隐隐作痛,像是有人在狠狠擠壓她的心髒,要将其捏爆似的;而不通情竅的湯旖唯,居然罕見地瞥見、并識别出了少女眼眸中,不帶絲毫掩蓋的心疼與在乎,她用了一些時間反應,發覺闌珊的這抹情愫居然與自己相關聯,然後詫異。
闌珊并不是悲天憫人的同情慈悲,而是……
“我已經不幸的經曆過一遍,所以不想你經曆這份痛苦”的祈盼與憐惜。
她在憐惜我……
湯旖唯怔住了,神情在一瞬間僵硬。
倒是闌珊後知後覺尴尬,身子向後拉開了距離,“如果需要空間獨處,那我上二樓呆在房間裡,短時間不會出來打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