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淩激動地向晚青妤躬身行了一禮。這一禮中包含了諸多情感,也夾雜着些許私人的情愫。介淩雖隻是個十六歲的少年,卻有着超越年齡的成熟與穩重。
他與晚青妤說完話,目光掃過她身後的蕭秋折,眸光微微一沉,并未打招呼。
蕭秋折迎上他那意味不明的目光,似乎嗅到了某種信息,唇角微不可見地挑了一下。
晚青妤又向幾位熟悉的村民一一告别,随後上了馬車。
三人坐在馬車裡,玉兒總覺得有些不自在。她們與姑爺并不熟,坐在封閉的空間裡,氣氛難免尴尬。小姐垂眸不語,蕭秋折也端坐着沉默。
玉兒思量一會,對晚青妤道:“小姐,我有點不舒服,想坐外面透透氣。”
晚青妤關切地問:“嚴重嗎?要不要停下來休息?”
玉兒急忙搖頭:“不嚴重,就是胸口悶得慌,想吹吹風。”
玉兒的意思很明顯,蕭秋折一眼便看了出來。晚青妤卻隻顧着擔心,并未察覺這是在給她和蕭秋折制造獨處的空間,回道:“那好,你快去透透氣,若還不舒服,盡快告訴我。”
玉兒應了一聲,出了馬車。
此時,馬車裡隻剩下晚青妤和蕭秋折。二人本是夫妻,然坐在一起别别扭扭極不自在。
晚青妤回想着在晚家時做的賬簿,突然有些後悔跟他回京城。晚府雖大,但隻是個官家府邸,賬目并不複雜。再加上她父親沒有納妾,為人清正廉明,賬簿做起來很是簡單。
反觀親王府,一個皇室大家族,宅邸大得驚人,上上下下幾十口人。他父親蕭親王又是個能娶的,住進親王府的妃妾就有三四個,外面養着的還不知有多少。蕭親王自多年前生病以後,便不再參與朝政,也不管親王府的事務,整日無所事事,成了名副其實的閑散王爺。
蕭秋折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均是江側妃所生。他們年紀不小,卻沒有什麼本事,隻有二弟蕭郢做了個小官。如今整個親王府都靠蕭秋折一人支撐,權勢、地位和金錢幾乎都是他帶來的。但他在親王府的地位也非同一般,上至王爺,下至奴仆,個個對他畢恭畢敬。
不過,府中也不乏心懷不軌之人,背地裡常搞些小動作。
蕭秋折家裡的這些事,晚青妤以前略有耳聞。雖未深入了解,但光是想想便覺得窒息。幫他管理賬簿,不亞于讓她去考狀元。
她越想越後悔,秀眉微蹙,小嘴時不時地撅一下。
她懊悔的模樣被蕭秋折盡收眼底。他清聲說道:“我會找幾個賬房先生幫你。”
親王府的情況,蕭秋折比任何人都清楚。晚青妤所擔心的,也正是他所擔心的。
晚青妤吐了口氣,稍稍放松了些。
這裡離京城頗遠,乘坐馬車需三四個時辰,一路下來也挺累的。昨日蕭秋折竟冒着大雨,騎了兩個多時辰的快馬趕來,着實讓她驚訝。其實這種事,他隻需派個屬下過來便可,不必親自跑一趟。
就算來,也不必大半夜冒雨前來。
晚青妤想到此處,擡眸看向他,總覺得他有些不一樣了。
她看得直接,一雙明眸審視着他,小臉上滿是疑惑。
蕭秋折瞥她一眼,視線還未對上便移開了。他看得懂她這般神色,疑惑中帶着一絲戒備。她應該在心裡衡量着,如何做才不會欠他人情。若他不說需要她幫忙,依她的性子,決然不會跟他回京城。
她看似溫柔,笑容甜美,眸光清澈無害,實則渾身是刺,一靠近便紮得人生疼。尤其是對他,這些刺仿佛專為他而生。
晚青妤一邊思索一邊看他,看着看着,發現他的眼睫輕顫了一下。
馬車裡很安靜,車轱辘碾過坑窪不平的山路,晃晃悠悠。前面有段路不好走,馬車颠簸得厲害,颠得晚青妤有些不舒服。
馬車行至一座山下,車轱辘突然軋到一塊山石,馬車頓時劇烈晃動,晃得晚青妤猝不及防地去抓東西,結果身子一歪,竟朝一旁的車框撞去。
蕭秋折本在心中思量事情,待馬車晃動之際,一隻手已迅速地伸出,在她腦袋撞下去的瞬間,穩穩地托住了她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