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工作狂,胥時謙的陽台都是辦公室的裝修風格,偌大的陽台,隻有一個書架和辦公桌,辦公桌上煙灰缸特别搶眼,裡面堆滿的煙蒂告訴宴空山,這人在涼風裡凍了多久。
餘光打在胥時謙蜷縮的背脊上,他整個人陷在沙發裡,淩亂的書籍紙張散落滿地。
宴空山喉頭發緊,指尖無意識的摩挲冰冷的門框,"胥行...怎麼不去卧室睡?"
他的尾音不自覺帶着顫。
空氣裡漂浮着煙草與檀香交織的氣息,那人仰起的面龐被暗影切割得棱角分明,睫毛顫動如驚蟄前的蝶。
"你怎麼來了?"
胥時謙低沉的聲線平直得像把鐵尺,帶着剛睡醒的沙啞。
可宴空山分明捕捉到刹那的破綻——剛看到這人時,那雙總噙着幾分疏離的桃花眼曾猝然睜大,虹膜裡映着惶然的光。
“那啥,我家水管子破了,我來修水管,經過你這棟時發現陽台有個人。”宴空山讓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漫不經心:“我想,肯定不會是胥行啦,胥行怎麼可能會在工作時間回家?”
胥時謙:“……”
“實在不放心,我就上來看看,沒想到真的是你!?”
胥時謙伸手拿金絲細邊眼鏡,戴上後,變成了平日裡熟悉的樣子,所有情緒壓在那反光鏡下,再尋不得蹤迹。
宴空山早就發現,當鏡片成為這人的第二層皮膚,喜怒哀樂便都鍍上了冷調的金屬光澤。
胥時謙怔了怔,“額,這個就不要跟我學,上班時間确實不要回家。”
宴空山忙不疊點頭:“是是是!”
隻要你沒事,什麼都好。
“幾點了?”胥時謙問。
宴空山低頭看手機,回答道:“已經是下午四點五十分了。”
眼看着搖椅上的人要起身,宴空山忙補充道:“你今天就不去行裡了吧,我回,我回去一趟,你有什麼事情可以交代給我。”
“……我去拿床被子。”胥時謙說完,噴嚏也跟着來了,不過讓人起不了身的腹痛好了很多。
宴空山:“被子?”
“好了,謝謝你來看我。”胥時謙委婉地下逐客令。
“跟我還客氣什麼,胥行你是有什麼不舒服嗎?”宴空山聽懂了但他表現得像沒有聽懂。
“是的,所以我想休息下。”胥時謙擡眸看他,眼底是眼鏡都遮掩不住的青黑。
不是剛睡醒麼,又要休息?
“你生病了。”宴空山并不打算乖乖聽話。
“是的,所以能讓我回卧室休息下麼?”胥時謙溫和的問。
宴空山:“……”
天色暗了下來,胥時謙臉上隐着的耐心也暗了下來,透過薄薄的鏡片,能窺見冷漠的神色。
他不高興了。
宴空山的手微微蜷縮着,随後妥協放開。
“那行,我先回行裡,晚上給你帶粥。”宴空山笑着說。
胥時謙頭暈腦脹還冷,聽他說到粥,還多了層餓。
秉着不和小孩計較的大人大量,朝他擺擺手,示意他快滾。
*
還沒走出樓棟,宴空山便撥通了王小玉的電話,“師傅,不好意思,這個水管徹底壞了,下午可能回不了行。”
王小玉被他師傅長師傅短的叫得責任心爆棚,“那要不要緊,要不要我去幫忙啊?”
“這不用,我叫了工人。”宴空山急忙表表達謝意。
他發誓,這一個月撒過的謊,抵得過他出生二十三年。
等目标達成,一定要給這些被他騙過的人一人一個包。
宴空山擡頭,看向603卧室,隔着窗簾的燈開了又關,他長長呼了口氣,往藥房走去。
——
胥時謙半躺在床上,寒冷從毛孔滲入,昏暗中,讓他感覺更冷了。
打開床頭燈,橘黃的燈光刺眼,關,開,關,開如此反複數次。
他越躺越清醒,越清醒頭越痛。還好,疼痛隻是轉移陣地,腹部真的輕松不少,要是兩面夾擊,他的心理也能承受。
至少,證明我還活着,他想。
胥時謙這樣想着劃開手機,紅色的沒電警告橫跳兩下,手機就要自動關機。
他費力地抓着充電器,讓機器起死回生。
再次開機後,他找到了罪魁禍首,未接來電四十八通,其中宴空山和陳香玉兩個人最多。
宴一個,陳一個…
陳一個
宴一個…
不知為何,胥時謙看着這兩個倔種在他通話記錄中打架,突然萌發了個#宴空山如果是他兒子,是不是可以用魔法打敗魔法#的荒唐想法。
笑意隻是一瞬,胥時謙還沒來及提起的嘴,很快抿成一條直線。
劃拉開微信對話框,點開兩個同業微信,他想了想,還是把語言化成文字輸入進去
【把你的信用貸二維碼發給我啊,季度末了,我來幫兄弟充個業績】
工作五年,房貸車貸,還有原生家庭貸,即使每年有幾十個w年薪的胥時謙,活得也像個月光。
對他而言,工作的意義,也許不隻是一份收入,更多是安全感以及社會價值的體現。
胥時謙很快從兩個其他行貸了四十w。他沒有表情的往陳香玉賬戶裡打了二十,又往胥剛賬戶裡打了二十。
胥剛的微信後腳跟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