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太子宣布擇天下動心者為妃的消息以來,京城裡熱鬧無比。
如今踏青好時節,雖人頭攢動,倒也賞心悅目。
就因為風流太子的一句,“娶妻不看門第”,青蔥女子都動了心思,如何一見面就博得太子青睐。
于是街上人潮一日比一日高,夜晚空氣裡都是揮散不去的脂粉香。
倒是攪動一池春水的始作俑者,躲在東宮閉門不出。
他自己躲的安心,還讓人隔三差五的放話出去:
月初舉辦的皇家法會,太子會親臨道場,誦經齋戒,為國祈福。
京郊田地也等着太子代表當今天子,揮下春耕的第一鋤頭。
月末還要去上林苑,檢查春蒐的一應事務。
……
太子冊封以來,還沒鬧過這麼大動靜呢。
不僅高門大戶緊緊盯着太子行蹤,其他心存遐想的小門小戶,也打量着形勢聞風而動。
京中最繁華的朱雀大街上……
繁華?
分明空無一人。
原來一早有傳言,太子今日會親臨法喜寺。于是從西邊的金光門,到六裡外的法喜寺,遊蕩着無數善男信女。
朱雀大街不是必經之路,自然就冷清下來。許多店鋪也得到消息,掌櫃歎息聲不絕如縷,紛紛關了店門。
倒是清淨了蘭陵坊裡的一家成衣鋪。
太子選妃的消息一出,不少芳齡女子來此定做衣裙,裁縫和繡娘正緊鑼密鼓地趕工,若能得一絲喘息,少不得要抱怨幾句興師動衆得話。
可惜他們無暇喘息,今日沒有客人,隻是有滿桌案的圖樣。
似乎隻有掌櫃嫌客少,守在店門口出神。
初春的風還殘留着幾分料峭,吹進屋裡,翻動幾頁圖樣,更顯冷清。
輕快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池二娘子來啦!” 女掌櫃看到得來不易的客人,差點笑裂了嘴角。
——入一重門。
“掌櫃可做了新樣子?等不及要穿呢。”少女先聲奪人,有如春風吹動的窗鈴,聞之不覺煩惱絲,令人十分歡喜。
隻見少女身上桃紅柳綠的春衫靈動飄逸,稍稍偏西的日頭打在她青絲上,像是披着火紅的頭紗,又像通身燃着火苗,随着習習南風點亮了每一個角落。
還未回應掌櫃的招待,生輝的雙眸在店中展示的衣裙上掃過一圈,賞寶一般一件件盡收眼底。
可是一圈下來,少女眸中的驚喜漸漸散去,抱怨地看向掌櫃:“怎的還是這些舊衣服,掌櫃的江郎才盡了嗎?”
朱唇微微嘟起,白皙的小臉鼓得圓圓的,令人看着就想掐一把。
這小嘴越發不饒人了。
掌櫃卻一點不擔心客人生氣的樣子,好笑地引她去後堂,故意打趣:“我們東家近日怕是在議婚,沒空畫新樣子……”
“顧姨!”一抹紅暈爬到少女眼下,嬌俏地打斷了顧姨。
——入二重門。
二人熟門熟路,眼尖的小學徒看到掌櫃親自招待客人,自去前面看店。
後堂有專門為女客試衣的隔間,也挂着不少衣裙。
少女正色剛要解釋,就看到一套全新的衣裙,自然而然地認為是顧姨給她留的。
驚喜跑去,撫摸着衣上刺繡:“啧啧,顧姨的手藝真沒得說,誰要是穿了這身‘雪青雲紋綴木蘭’……”
顧姨笑着去取下來,“行啦,就是按你身闆做的,快試試。”
少女也慣會賣乖:“還是顧姨懂我心思。”
“懂,顧姨懂,保證讓那位太子敢看你第一眼,就再挪不開眼!”顧姨早上才聽的流言,剛好現學現賣。
“什麼呀,不是我……”
池二娘子嬌羞的話語,被試衣間厚厚的門隔斷,就好似掩住了二八芳華的羞澀,單純得令人不禁莞爾。
——入三重門。
成衣鋪雖不大,但最深處,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少女并未試衣,而是收起與這個年紀相襯的雀躍,神色鄭重:“長姐這兩日就回來。”
女掌櫃也一改讨好的面色,側立在旁不再打趣。
池二娘子帶來的小丫鬟取了木蘭裙後就守在門口。
主仆三人如此轉變倒不奇怪,因為成衣店的東家就是這位少女,也是五品太子洗馬,池廣鳴之女,池夏。
成衣鋪開張一年,她親自畫衣樣,由顧姨做出來,總是賣得不錯,客少時再将鋪面裝修升級,便成了她理想的格局。
因而常借着買衣服的由頭,來此打理生意,順便躲開府中眼睛。
“哦?池大娘子此番回來,是老爺的意思,還是她自己的意思?”顧姨是從府裡嫁出來的下人,被池夏安排在鋪子裡當掌櫃,府中的消息不很靈通。
池夏眼中一亮:“太子的意思。”
當朝太子,堅定地要娶池家長女,池楠。
正因池廣鳴官位的關系,從前池楠與太子不知私下見過多少面,竟然相許了婚約。
終于等到池楠及笄,太子要來提親,皇後寝宮卻突遭天火,一宮殿的人無一幸免,一切計劃也葬于火中。
太子守孝三年間,真就再沒找過池楠,去年底守孝期滿,才召來池廣鳴,問池楠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