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夏不懂,從前無比偏執地要娶阿姐的人,而今得知她死訊,為何會流露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京城中普通女子不知,權貴人家又哪個不知,太子造勢選妃,正是為了娶一個五品官員家的女兒。
因此羨慕池楠得太子鐘情的人,比三月水邊的麗人都多。
而羨慕池廣鳴的人,要不是礙于太子忌諱結黨營私,早将池府的門檻踏平了。
他們比池廣鳴準備得都充足,一旦天子同意太子請旨賜婚,池廣鳴定會升官,未來不可估量。
池家長子還未婚配呢。
而心細的人們,都不曾忘記池家二娘子曾救過賀小王爺,賀小王爺戰功不菲,賀王府世子之位一直空着,估計就是在等他班師回京。
于是都有猜測,池家有望先後會現出一位太子妃和一位世子妃。
這一陣子池家風頭無兩。
是啊,池家人喜氣盈門之際,又怎會料到嫡女身亡。
池廣鳴叫了藥老進去已經半個時辰,衆人不知裡面情況如何,又會有什麼消息傳出。
坐在廊邊的池節,望着院中爐鼎内一根即将燃盡的香,已然是個木頭人。
池夏與這位長兄并不親厚,本不欲前去搭話,但她深知池家遭逢此難,一家人應該一條心,便硬着頭皮過去。
“兄長。”微微行禮。
池節身上慢慢有了生氣,看向池夏,眼中卻仍然空洞:“辛苦二妹帶藥老前來,這法喜寺的和尚都是大佛,一位也請不動。”
難道寺中無人發現這院裡的異常?
不可能。
大半天了,無人過問才是異常。
“為兄倒是後悔,沒有同你跟慕兒學習醫術,讓楠兒等這麼久。”池節神傷。
他從小跟随外祖家的兄弟讀書,知道池家有黃岐一脈,卻不屑了解。
畢竟他外祖是當今戶部尚書。
他母親秦氏,是堂堂戶部尚書之女,書香世家,身份尊貴,看不上池家家學,無可厚非。
池節更是不認同池夏相救賀小王爺之舉,有失身分,但他更自恃身份,終是沒找池夏說訓誡之話。
池夏不知道這些老黃曆,隻對他學醫這話頗有微詞。
會看病不代表會驗屍。
但池夏沒工夫同外行人辨析這個,她更擔心裡面的情況。
“兄長來時,阿姐已經去了嗎?”
聽到池夏叫他兄長,卻叫池楠阿姐,語氣親切倒讓池節生出物是人非之感。
“我來時見母親癱坐在地上,問什麼都聽不見,滿臉淚水不住地流,幾個嬷嬷不敢說話……”
聽池節回答問題繞了一圈不敢說一個“死”字,池夏無奈打斷:“太子的人呢?不是說太子昨夜留人守着嗎?”
池節眼神一暗:“據說母親一來,他們就撤走了,不知道屋裡情況。”
走得太着急了吧?她心下起疑。
“我沒看到阿姐之前,不會信她就這麼去了的。”池夏懷疑的不是斷沒斷氣,而是如何斷氣,她要親自檢查。
池節一驚,看向周圍太子的人,低聲勸道:“二妹妹莫要妄言,太子在裡面。”
池夏就是說給太子随從聽的,好端端一個人,怎麼就在太子手上沒了!
這時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
太子先出來,掃視一圈,目光落在池夏身上,不辨喜怒。
池夏一個激靈,說不害怕是假的。
但仍強撐着去看後面的池廣鳴夫婦,均是神色古怪,盯着她一言不發。
她顧不上猜測其中的意味,目光又去找最後出來的藥老,可惜藥老的身影被擋住大半,她猜不出驗屍的結果。
“太子殿下。”池節忙拉着她站起來,有意将她護在他身後。
池夏跟着行禮。
低眉順眼的樣子讓太子挪開了眼神:“住持何在?”
一位高僧模樣的和尚應聲而來:“阿彌陀佛,聽太子殿下吩咐。”
太子突然發怒:“你這法喜寺剛承辦皇家法事,就發生命案,到底是無福之地,還是怠于管教?”
池家人聽這話紛紛皺起眉,着種高高拿起又輕輕放下的意思。
感情福氣都給了皇家,他們大姑娘才是無福之人呗?
可是無人敢反駁,倒是住持不痛不癢地答:“這院子五日前就留給太子禮佛之用,嚴令寺中人不得靠近……”
“行了,”太子打斷:“穢亂不堪,本宮倒要看看你法喜寺喜從何來!”
太子跟他的随從打了個眼色:“去請京兆府尹。本太子未婚之妻在此遭難,讓他務必查出個結果來。”
未婚之妻?
天子旨意未下,六禮未行,憑什麼給池楠加上這等桎梏!
池夏不忿,正要義正言辭糾正太子,卻被池廣鳴面帶警告地阻止:“夏夏,是不是帶了冰來?”
池夏不懂,父親為何幾番阻止她說話。
但是父親沒有在太子面前叫她小字,而是稱呼夏夏,應該是不想将她暴露于太子面前。
“帶了,在後門……”